宗恒這番話讓宗恪更加緊張,但是,宗恪早已訓練了自己,如何在最緊張的時候鎮定下來。他曾經經曆過無數次死亡危機,每一次,都是靠著強力鎮定和理智的判斷,逃出生天。
“無論什麼事,你說便是。”宗恪淡淡地說,“先不用急著給自己扣上死罪的帽子。”
那股卡住宗恒的力量,似乎依然在折磨著他,這讓他的臉看起來顯得古怪,但良久之後,宗恒終於鼓足勇氣,開了口:“皇兄,幾個月前,周太傅曾經暗中吩咐臣弟做一件事。”
“周太傅?”宗恪莫名其妙,“他吩咐你做什麼?”
“周太傅讓臣弟,再去仔細查一下阮尚儀。”
這一句話,宗恪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他讓你查阮沅什麼?!”
“周太傅說,讓臣弟仔細查一下阮尚儀,他說,不要再僅僅關注表麵的那些東西,他讓臣弟往深裏挖,去找一找普通人會忽視的那些細節。”宗恒說到這兒,大著膽子抬起頭來,“皇兄,臣弟當時認為,能查的都已經查了,周太傅的囑托沒什麼必要,但是既然他這麼說,臣弟覺得,再查一查也好,如果真的沒有任何問題,就算白費力氣,那也沒什麼。”
宗恪哼了一聲:“然後?嗯,我多少猜到了,你又給翻出了點什麼來,對吧?是說當年阮沅中的蠱毒比預想中的要嚴重?我受她的毒害比崔門主所料的更厲害?還是我快死了、壽命隻有幾個月了,所以你來通知我準備後事?”
宗恪這些話充滿諷刺,甚至他隱約覺得,如果真是那樣,那他也認了,隻要老天爺能讓他撐到阮沅生下孩子來,他就認命知足。
宗恪這番話,說得宗恒臉色失血般慘白,他沒有立即回答,隻拿過身邊的黑色公文包,從裏麵取出一個厚信封。
“陛下,請看看這張照片。”他從信封裏抽出一張照片,放在宗恪麵前。
宗恪拿起照片看了看。
照片裏是個陌生女人,照片是正麵像,女人坐在輪椅裏,身上穿著厚重的棉襖,棉襖很舊,還有點髒。女人表情呆滯,年齡約莫在三十歲左右,五官平板,容貌庸常,眼神呆愣愣盯著鏡頭,張著嘴,看那樣子,好像神誌方麵不是太正常。
宗恪皺起眉:“沒見過……應該沒見過,她是誰?”
“她叫阮桂雲。”宗恒一字一頓地說,“她有個舅舅,叫厲鼎彥。”
宗恪一怔!
“她叫什麼?!”
“她叫阮桂雲。”宗恒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父親叫阮建業,她的舅舅叫厲鼎彥。”
宗恪的腦子,嗡的一聲!
“這是怎麼回事?!”
“這張照片,是臣弟一個月前,親手給她拍下來的。”宗恒說,“臣弟查找到了她所在的那家療養院,她入院的檔案到現在都還在,她是十二歲那年進的那家療養院,自那之後再也沒有出來,她入院的原因是事故中頭部受傷、以至喪失了智力,還有生活自理能力。”
宗恪的手,開始發抖!
宗恒望著宗恪,他的目光充滿憐憫:“皇兄,到現在你還不明白麼?你身邊那個女人,不是厲鼎彥的外甥。”
“這不可能!”宗恪扔掉照片,他的五官有點扭曲,“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宗恒也不馬上反駁,他低頭,從那厚信封裏又拿出兩張照片。
接下來,宗恒把這三張照片分門別類擺起來:後來的兩張,是一男一女,男的照片已經很舊了,泛著黃,女的照片倒是新拍的,但容貌也不年輕了,差不多也年過半百了。
“這一張,是阮建業。這一張,是他妻子厲鼎琴。”宗恒指著那張中年女性的照片說,“也就是厲鼎彥的妹妹,臣弟在上個月找到了她,她到現在,依然和那個唱花鼓戲的在一塊兒。然後,這一份是母女倆的DNA檢驗報告。”
最後,他把那張坐輪椅的女子的照片,放在這夫婦倆的照片的下麵,最後,宗恒又從信封裏拿出一張照片,宗恪定睛一看,是他的妻子阮沅的照片!
“皇兄,即便你不相信DNA檢驗,即便你有容貌失辨症,記不住人的臉孔,但是至少此刻你可以分辨出來,這樣一對夫婦,究竟會生下阮尚儀這樣的女兒,還是會生下這個自稱是阮桂雲的女人。”
四張照片擺在宗恪麵前,他默默看著,呼吸越來越急促!
平心而論,阮建業夫婦的容貌,都不算是醜陋的。然而也隻是“不醜”而已,離漂亮的等級還差著十萬八千裏。阮建業的五官沒什麼特色,屬於扔在人堆裏就找不見的那一類,寬寬的國字臉,眼睛窄小,眉毛粗亂,而且皮膚黝黑,厲鼎琴的容貌更談不上細致,她像她哥哥,眉眼男性化,倒三角臉,線條近乎粗獷。
這樣的兩張麵孔,與之更接近的,明顯是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癡呆女人!
顫抖,從雙手傳染到了全身,宗恪扔下照片,坐回到椅子裏!
這還不是全部,他突然想,這還沒有結束。
宗恪已經預感到了,接下來弟弟將會告知他的更多真相。
……那一定是讓他更加無法承受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