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3 / 3)

“我泉子哥哥不像我,他是個收斂的人,也總愛說我不知分寸。那是因為,他從來也沒有缺過什麼。可我和他不一樣啊。”阿蓴笑道,“我喜歡炫耀自己的所得,我也喜歡踩著台階往上爬——為什麼不呢?也許到明天,眼睛一睜開,我又回到街頭那個角落裏了。”

他這話,說得有點出格了。阿蓴說這些話的時候,那雙黑眼睛濕潤潤的,像是有不安的魚兒遊動的深潭。

這讓阮沅覺得,他有點不像平日的阿蓴了。

泉子這師兄弟四個,都是眉清目秀、風姿如玉的人,卻各有各的特色。

泉子是世家公子範兒,神氣高朗,軒然霞舉,雖然身為內臣,舉止言談裏,卻沒有阿諛猥瑣的味道,而且琴棋書畫樣樣都會一些。泉子是在宗恪身邊長大的,習字讀書都是宗恪親手教的,四個人之中,宗恪最偏愛泉子,曾和阮沅說他,“濯濯如春月柳”;蓮子膚白消瘦,骨骼清奇,性格內斂,擅長製造工具以及彈奏樂器,平日永遠好像睡眠不足,對人類不感興趣,隻有遇到自己心儀的物件時,才會兩眼放光,阮沅覺得,給他配上一副黑框眼鏡,就是標準的優等生宅男;老三阿蓴,拿宗恪的話來說,是個像蓴菜一樣“滑不溜手的俗物”,熱衷世俗的一切,恨不能翻身紮進滾滾紅塵,宗恪的口吻帶著貶義,但這並不妨礙阿蓴在宮裏受歡迎,任何時候,阿蓴的臉上都帶著笑意,他還年輕,才十七歲,麵如春花,鬢發烏黑,目光清澈,嘴唇紅潤,成日周旋於各個嬪妃女眷之間,欲望很多,顯露得卻很少。

還不到十五歲的阿茶,和那三個都不一樣,他甚至還未變聲,門牙上帶著可愛的“小鋸”,臉龐嬌嫩得像個女孩兒,美得雌雄莫辯,男孩子的背後,仿佛生著一雙薄薄的銀白羽翼,整個人顯得燦燦發光。頭一次見阿茶,阮沅立時聯想到BJD人偶。阮沅有同學是“養娃族”,一年的薪水積蓄,隻為了給自己的“娃兒”換一身衣裳,她曾經把視如珍寶的娃娃給阮沅看過,那活生生的精致到發絲的人偶,讓阮沅至今難忘。

阮沅疑心,如果給阿茶拍張照片,稍作處理放到淘寶上賣,價錢恐怕不會低於那些“歐洲原產”,隻不過,真人遠沒有BJD娃娃那麼可愛。

阿茶是那種讓成年人發寒的孩子,他說話總是逐字逐句,經過深思熟慮,不易反駁,阿茶也不容易被逗樂,更不會跟著你的情緒走,那雙毫不諂媚的黑眼睛盯著你的時候,就像見過血的利刃,會讓你產生沒躲沒藏的恐慌。

他的美貌,不自然,不是天然天成,更像是精工細作的產物,這種雕塑一樣凝固僵硬的美感,讓阮沅想起在酒吧裏見過的那個殺手,舊齊宰相之子秦子澗。

阿茶這孩子,和那個殺手一樣,渾身冰涼涼的。他一點都不天真,於是讓你無從愛憐起。

阮沅曾經問宗恪,會不會覺得阿茶“滲得慌”,宗恪說,那孩子年幼的經曆很淒慘,對誰敵意都重,除了從小一塊兒乞討的夥伴阿蓴,他最親近的隻有淩鐵。

“你那同學是養娃族,淩鐵也有養娃癖。”宗恪笑道,“隻不過他養的是活生生的人。早先是我,眼看著我越長越大,養不下了,他轉頭撿回了阿茶。因為有了阿茶,他就拋棄了我。”

宗恪的語氣很明顯是在開玩笑,阮沅聽得出來,他是希望用玩笑,來打斷自己進一步的探尋。

“而且個個唇紅齒白,精靈古怪。”阮沅悻悻道。

“淩鐵是喜歡正太的變態怪蜀黍哦。”宗恪眨眨眼睛,好似很得意,“當年,可迷我啦!”

阮沅笑不可仰:“你這個正太,型號大了一點。”

“現在已經不是了嘛。”宗恪理所當然地說,“不過想當年,哼哼,我不得不說,如今這四個加起來都趕不上我呢!”

阮沅搖頭,宗恪還成天說她吹牛皮,他自己鼻孔朝天、吹起大牛來,照樣無人能及。

“弄這麼一堆漂亮的正太,淩鐵到底想幹嘛?”她還是忍不住問。

宗恪想了想,很嚴肅地說:“賣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