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湘一瞟那白錦,突的想起昨夜皇帝叫他將那三條罪狀的辯詞寫下,以防日後有心人來找碴。
原來陛下方才應答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他朱湘自己的筆下!這好不反諷!
朱湘胸口一悶,血液逆行,手腳冰涼,麵如土灰,久久開口不能言語,舉目正對上念離淡無影色的眸子,卻是看見了一絲星星點點的狡黠。
“大人自己的供詞,自己要推翻麼?這可就是,欺君之罪。”
朱湘一翻白眼,得,又多了一條罪名。
橫豎都是個死,豁出去了,老子還有殺手鐧。
朱湘居然呼啦一下子站了起來,魏思量立馬就上前護駕,壁風卻擺了擺手,看著要狗急跳牆的朱湘,輕笑著對麵色尷尬異常的京官們說,“為了這樣一個無君無臣無尊無卑自相矛盾的無恥之徒,你們還要朕放他一馬麼?”
大理寺丞當日在棺木中聽得清楚,朱湘手中那些關於京官的把柄都在府中,一旦抖落出來,豈不是要陪他一起下了地獄黃泉?
可是此時此刻,悠悠之口,炯炯之目,如何能開口,擠出那“當放”二字?
說也難,不說也難。
進也錯,退還是錯。
看著大理寺丞滿頭大汗,壁風先前那口怨氣總算呼出去了,嗬嗬一笑,說:“對了,今日侍衛隊來報,說南通城郡守府走火,把府裏上下,燒的個一幹二淨。”
什麼?!
這個時候走了火?!
朱湘全然愣住了,那裏麵有多少貪官汙吏的錚錚罪證,陛下他居然一把火給燒了?
為了辦他一個,陛下居然不惜放了那一天下更多更大的貪官!
朱湘哈哈大笑起來。
“明主啊賢臣啊好一場及時的大火啊”
這一會兒有恃無恐的京官們上前一人一腳把朱湘踢翻在地,變臉之快,叫壁風內心一抖。
“陛下,此等大不敬的惡徒,看一眼都是有辱龍目!”
“有辱龍目啊”壁風閉眼再不願去看這滿堂嘴臉,這個中門道,便隻有少數幾個知情者,嚼爛在心裏。
“陛下,呂楓自動辭去官職,求陛下放他告老還鄉。”
“他正值大好年華,哪裏就來的告老還鄉了?找借口還是如此荒唐可笑。”
壁風目光未從案上那紙條移開,下麵魏思量小心打量他,又追了一句:“那要如何處置?”
“任他去吧,叫他帶著那個師爺一起滾。”壁風哼了一聲,“十年之內,都要派你的人給我盯好了,有什麼風吹草動,殺無赦。”
說著“殺無赦”三字的時候,壁風的語氣,是那樣的平淡。
他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帝王了。
尤其是有逐風大人在他身邊提點一二的時候。
“朱湘那些案底,都整理好了?”
“是,都在放火之前偷偷搬運出來了。”魏思量昨個兒半夜接到任務,叫他帶人連夜急赴南通城,先暗中抄家,再放火燒園。
當是還懵懂非常,今早大戲開場,終於明白個中因由。
“請陛下明示,朱湘那份名單之上的人,都怎麼處置呢?”
“和呂楓一般,派侍衛隊的人盯著,三年五載,慢慢消耗。”
壁風目光終於落到了魏思量的身上。
“不惹人注目的小角色,私下解決掉,太過惹人耳目的,朕也自有辦法。”
……
仿佛是看透魏思量未能參透其中含義時,壁風輕輕點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安園上下都為打贏這場硬仗而歡喜鼓舞,卻是沒有念離預想中那般貪官相慶的場麵。
就連婷婷給她端個茶水,都顫顫悠悠的,到了跟前,都灑了半杯。
“你怕我?”
“主子……”
“怕一品大員降罪於你?”念離半開著玩笑的說,“據說一品官員的隨身婢女,也是有官階的,這樣算來,我還欠你餉銀呢,你可是為了這事在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