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哪裏有那般能耐,左右你們的生死存亡呢?
可我,又如何能左右他人的感情,和人心?
我從未妄想主宰這高牆之內的喜怒哀樂,我隻想有一寸自己的天空。
如今讓我尋到了,你的亡靈卻依舊不散,在我最幸福的時候,將我驅逐。
念離手指尖在微微地抖,斜靠在車廂裏,又一次像植物離開了土壤那樣,懸空而行,沒有著落。這樣走了,不知道多久以後才能再見到安以墨,不知道侍衛隊會不會查出他就是那個影,不知道安園十年前的劫難,到了如今,會不會是更大的一場浩劫
人在做,天在看。
老天,你若有眼,能否給我,給以墨,一次幸福的機會?
馬車走到城門口,倒是出奇地冷清,往常絡繹不絕的商客都跑去柳家錢莊看熱鬧去了,隻有零星的馬車,念離叫住了馬車,沒有探出腦袋,隻是略略撩起簾子,問著路邊正在收攤子的小販:
“可知柳家錢莊究竟怎麼了?”
小販一邊忙活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說是京上被人騙了,整個錢莊都成了別人的了,今日就有人來收莊子呢”
念離一聽是京上,立即放下簾子,聲音有些微抖。
“快些出城。”
車夫起鞭一架,就朝著城門口飛馳而去,彼時正午,秋後陽光正毒,連車在人的影縮成一點,渺小得可以一瞬蒸發。
進城路上,也有一輛看似無常的馬車轟轟烈烈地朝著門口飛奔,車前和車夫並做的,正是平民打扮的魏思量。
“再快。”
兩輛馬車在城門拱洞中擦肩而馳,宛若命運轟鳴般,那過肩一瞬,念離和壁風都有那麼一瞬間的痙攣。
一邊是不安,一邊是狂喜。
壁風還沒完全站起來,身子就衝到車外,一把揪住魏思量,神態之中的欣喜無法抑製。
“快去攔住那輛馬車!”
魏思量一愣,那輛馬車並無可疑之處。
“她在,我知道。”
魏思量腳下騰空,三步並作兩步直追念離的馬車而去,而壁風早已等不及挺穩,就這樣生生地跳下車來,卻是站在拱璧陰影之中,目光順延著火辣辣的日頭,延伸向那被魏思量攔住的馬車
車夫被魏思量不由分說地一拳揍倒,他一躍而上,駕著馬車轉頭,車中的念離被顛簸到地上,心中猛地一沉,手伸向小窗的簾子,卻離那麼一寸,不敢掀開。
懷中緊緊抱著那包裹,心跳到嗓子眼兒,聽著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響起來,車已經停好。
“請下。”
簡單明了,定是侍衛隊。
卻,不僅僅是侍衛隊。
念離無望地閉上眼睛,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
簾子掀開,念離將婦人的發髻整好,拍幹淨身上的塵土,下了車。
炙熱陽光之中,那正對她的陰影深處,卻有更炙熱的目光,灼人的火辣。
他站在那裏,一如當年高牆之上,他俯瞰群宮之時的威武。
“逐風,天下盡在我手,隻差一樣。”
那時那刻,今時今日,同是這句話,仿佛中間的那幾個月的時光,連同安以墨,連同安園,都灰飛煙滅了。
流連在手心的幸福,一瞬間,就當讓無存。
念離堅定著步子迎上前去,心中一直默念。
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違,路卻可以自己走。
她的命,注定是要和安以墨在一起,不會改變。
“賤民念離見過陛下。”
“逐風”
壁風雖然早已知道她嫁了他人,真的見了她的婦人打扮,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念離行禮後,步子向後一側,“天有天倫,人有人綱,婦有婦德,陛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