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紅蕊,魏皇後最小的妹妹,魏家被抄家後,不知所蹤。
她是魏家被秘密處決的三百一十五人名單上,那唯一的漏網之魚。
安以墨是從院子偏門摸入裘詩痕的小院的,他心中萬般不願來這個地方,也萬般不願見到那個女人,可是他要找的元凶,就住在裘詩痕院子角落的偏房裏。
在自己的家裏行走,卻要偷偷摸摸的,真是十足可笑。
那女人並不難找,她隻是坐在屋子裏,一遍又一遍抿著紅紙,那臉色卻是蒼白的,看上去有種鬼魅的氣質。
並不打眼的女人,丟在人群之中頃刻就找不到了。
這樣的女人,竟然會是裘夔那貪官的妾室,真是可疑。
安以墨透過窗紙上的洞打量著,不知這樣衝進去會不會打草驚蛇,卻是屋子裏響起一聲:
“安公子請進,為了方便公子窺視,我特意在窗子上捅了個洞,隻是尺寸太小,您看不真切吧。”
安以墨一個哆嗦,立起身子,就看見她拉門而開,向屋子裏微微一點頭,“我是客,您是主,請進吧。”
安以墨打量了一下這件偏房,擺設並無特殊,足見她是個十足樸素的女人。
“裘夫人清心寡欲,在下佩服,如有招待不周,還請包涵。”
“安公子不必虛情假意,我早就等著你上門來了,來的還算早,不愧是影。”
安以墨嘴上還扯著笑容,骨子裏卻是一陣寒意,手指尖都在微微地顫著,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你是誰?”
“賤婢紅蕊,夫姓裘,”女人抬頭,眼神清瀝,“我本姓魏。”
“…魏…魏思量的魏?”
女人笑了,搖搖頭,“魏皇後的魏。”
安以墨笑不出來了,先前隻想著捉鬼,沒想到捉到了活佛。
“有何指教?”
“愧不敢當。”紅蕊整整碎發,“不過是看人世間諸多不平,一時未能忍住心中怨氣,送上糖水雞蛋,給某人提個醒。這世上,聰明的不是隻有她一個。”
“你究竟是衝著誰來的?”安以墨皺緊了眉頭,眸子一黑。
“為你。”
紅蕊話一出口,安以墨竟然無言以對,緊接著她開口說:“你可記得當年京中赴考,和你同一間客棧住下的那個賢弟?”
安以墨的記憶,卻都被那不久之後的囚禁和劫難所占據,哪裏還記得半分?迷茫的搖了搖頭。
紅蕊深歎一口氣。
“你果真是不記得了,我卻記得你。爹允我女扮男裝,去選個如意郎君,我選中了你。如你金榜題名,馬上就成為丞相的女婿,貴妃的妹夫。”
如此時有一杯茶在手,安以墨定會啜一口,然後一噴。
“可惜你未曾進考場。”
“我……有事在身。”
“我知道你有何事在身,當日你無辜失蹤,我就派人去查,查出了你的身份。”
“曲大人真是百密一疏,哈哈,可笑至極,這個局,在一開始就是敗局。”安以墨一拍大腿,竟有種畸形的快意,仿佛能看見曲大人那張臉被狠狠踹了一腳那樣起勁。
“魏家女兒都是癡傻的,就像我姐姐位極國母,依舊被王爺利用。就像我明明知道你是影,卻未曾暴露過你的身份。倘若我們姐妹二人有一個聰明一回,就不會害的魏家滿門抄斬。”
那時風雲巨變,皇朝局勢不定,魏皇後家族權傾朝野,仁宗皇帝早就想清理門戶,兩邊勢力一時緊張。
而壁風,正是做收漁翁之利,激化矛盾,挑撥離間,先是借皇兄之手滅掉了魏家,又趁其不備奪權篡位。
天下之變,大多都在這二字,時機。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十年前仁宗皇帝出新積累的一場布局,竟因為一時之不利,成了廢棋。在溯源如坐針氈的安以墨等了那麼久,等來的就是一句:
先皇崩,影者死,新帝登基。
十個字,抹煞了十年。
天下之事,大可到千萬條人名,小可到二三人閃念。若不是魏皇後為情所困,若不是魏紅蕊一時包庇,今時今日,也許有萬般不同。
“天念你仁厚,給你條生路。”安以墨久久,隻能說這樣的一句。
“於是我忘卻仇恨,千裏尋你而來,見到的卻是一個庸碌無能的安以墨。”紅蕊眼神中一陣怨恨,“我實在太傻,竟為你這也一個百無一用的男人,斷送我全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