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狼與狽的交集(2 / 2)

“夫人是否打算告訴我實情?”安以墨沉思著說,“還是關於那些時機未到不能告訴我的事情?”

念離慌忙搖頭。“不,和宮中無關。”

“那和安園有關?”

念離看著安以墨,突然間不知怎的,就突然掙脫了他的腕子,抱住了他的頭,輕輕地摩挲著他的頭發,聞著那股並不俗媚的香氣。

黑暗之中的那縷夫子香。

“你你你——”

“念離心疼相公。”念離感覺懷中的安以墨是慌亂了,雙手失了分寸,像八爪魚似的亂抓,就是不敢碰她一下。

“我都知道了。”

一句話,讓安以墨徹底安靜下來,兩隻胳膊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竟然就此靠在了她的胸脯上,一瞬間,念離感到他熱騰騰的呼吸,一深一淺,似乎在醞釀說什麼,卻一時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都知道了,十年前發生在安園的事。二弟告訴我的,不要怪他。”

“他……居然說了。”安以墨的聲音傳出來,悶悶的。

“念離終於明白,為什麼相公每次都袖手旁觀,因為相公心裏總有團陰影,覺得自己救不了任何人——”

“別說了。”

安以墨的手自然而然地已經環住了念離的腰,此刻初升的太陽照滿了整個園子的金紅,一切都是暖暖的,他的頭發,有著甜膩的光澤,她的背影,像頑強生長的大樹。

“但是相公那天晚上救了念離。”

安以墨慌忙解釋著,就像在分析給自己聽一般。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顧慮——那天我知道你燒了黃袍,不知你為何要在這個時候做這樣的事兒,不知你是不是故意引官府來安園搜查的,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還在為宮廷做事,你是不是根本就是細作,否則,為何上麵會突然斷了我的夫子香呢?”

聽了安以墨這慌忙的話,念離倒是輕笑。

“相公,你這許多年,就是在這樣的謹慎小心中惶惶度日的麼?”

“安以墨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我一直把自己當成皇家的傀儡,不知什麼時候就斷了線,跳錯了一個步子,就會有更多人因我而死。”

念離溫柔地撫摸著他,這樣緩慢又輕柔的動作讓安以墨竟然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十年來,他沒有一晚睡的踏實,不是夢見弟弟們的臉,就是夢見自己拿著匕首走向了顏可和寶兒——

如今,在這樣的溫暖的金紅中,那些夢魘才似乎真的可以結束了。

“吾信吾妻,相公,念離現在才知道,在那樣的時候,你能寫下這四個字,多麼珍貴。難道相公真的那麼相信念離麼?”

安以墨笑了。

“我拿我的性命一賭。”

“念離值得麼?”

“事到如今,我終於可以隻對我一個人的性命負責了,我為什麼不能放肆一次呢?”安以墨依舊環著念離的腰,臉卻離開了一些,他的鼻梁和她的胸間一凸一凹,令人曖昧的距離。

“賭輸了,死在你的手裏,終結我的罪孽。賭贏了,我的人生可以重新來過,你說,念離,這值不值得?”

重新來過?

忘卻那些所謂的罪與債,忘記自己曾經是誰的誰,忘了那所有的情不得已和悔不當初?

念離恍惚之中回到了逃出宮的那個夜晚,還是盛夏,天氣悶熱,老鴉在叫著,她拋卻了身後的紅色高牆,快馬揚鞭,朝著她的新生活去了。

那番快意,十年宮廷之苦,都值得了。

“念離何嚐不向往這樣的新生呢——”

安以墨的手突然間就在她的腰間遊走起來,那聲音低沉暗啞,有些混沌。“那你願意賭一次麼?”

“賭什麼?”

“就賭,我能給你一個新生。”

念離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淌,那她在深宮之中黑夜難眠的時候,久久勾畫的臉,那遠遠走前他前麵的男人的背影,此刻突然洪水猛獸一般席卷而來。

頭一次如此地明白,原來自己已經到了這夢之彼端。

又原來,這一切,已經都變成了現實。

“念離可以拿什麼來賭呢?”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安以墨的笑聲,不妖媚,不嘲諷,沒有一層又一層的偽裝,也沒有所謂的深意,隻是發自內心的笑,夾雜著些許的羞澀和故作鎮定的揶揄。

“用你一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