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樓一夜聽雲雨(3 / 3)

就這樣看著這女人走過來伸出了手。

“下來。”

安以墨當然不會伸出手,安以墨當然不會下來,安以墨隻是覺得渾身被她的眸子紮的滾疼。

安以墨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坐在了榻上,腳還沒有落地的意思,念離順著他打開的衣裳望進去,突然開口說:

“不能人事真的就萬念俱灰了麼?你擁有的已經太多了,安以墨——”

靠,這女人憑什麼教訓他?

她真以為她是個人物了?

安以墨瞪圓了眼睛,念離不服輸地回瞪著,手依舊伸著,“跟我來。”

安以墨事後一直在反省,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跟著下了地,這絕對是被附了身了。

念離走向那張梨花木大紅桌,然後撩起裙子一彎腰坐了進去。

是的,她坐在了地上。

安以墨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隻想抖開這女人一層層的殼,沒想到裏麵包裹著如此驚世駭俗的瓤兒。

驚悚,是現在唯一的感覺。

“進來。”

好吧,除了驚悚,竟然還有一種無法明說的驚喜——

驚足矣,喜從何來?

安以墨搖了搖頭,隻憑她今日的舉動,他就可以休了她。在這之前,他不妨陪她一鬧。

想到這裏,安以墨收了收衣裳,笨拙地爬了進來,梨花木大桌著實很大,可是塞進去兩個大活人還是擠得可以,安以墨整個人都貼著念離,目光連躲都躲不開。

“我常常鑽到桌下麵哭,入宮前,入宮後。”

念離就這麼不管不顧地開始說,“聽著台麵上那些虛假的話,就像讓人嘔吐的豬油兒,順著這縫隙,一點一點滴下來——四處都是伸來一腳的繡花鞋,每個人都盤算著怎麼踩你一腳——你就這麼在這巴掌大的地方兒蜷縮著,哭著,沒人能幫你。”

安以墨心裏一顫,忍不住,自己也不知為何的,就默默握住了念離有些顫抖的手。

很涼。

摩挲著她的指尖,安以墨吞了一口口水。“然後呢?然後怎麼樣?”

“後來——”念離陷入了沉思,好久都沒有說話,最後輕歎了一口氣,“後來我從桌子下麵鑽出來,我堂堂正正地坐在桌子邊兒,我擦淨了豬油兒,我叫他們都規規矩矩收回腳——”

“哦,原來你是宮裏負責擺桌子的——”安以墨故意打趣道。

“對,我在宮裏,負責擺正位子。”念離別有深意地說,“即便有再多傷痛,躲在黑暗之中始終不是辦法,我們總得出來。”

安以墨側著頭,“我有說過我不喜歡你自以為是聰明過了頭麼?”

念離哭笑不得地說,“我隻看到有的人一直逼著我發飆。”

“那個人成功了麼?”

“這取決於那個人要不要一起出去——”

“哦——”安以墨握緊了念離的手,“那我們——”

“恩,走。”

“呃——”

“又如何了?”

“卡住了。”安以墨試圖將一條腿先放出去,可是整個身子都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卡在梨花木大桌兩條腿之間。

“你不出去,我也動不了——”

“噓,好像來人了。”

“哎呦,啊——你別亂動,撞到我了——”

“小聲小聲——喂,喂,別喊,讓我先出來再說——”

“你行不行啊——”

安以墨和念離滿頭大汗,撞擊的聲音伴隨著古怪的對話,溜著門縫飄入了門外春泥的耳朵。

春泥捂嘴竊笑。

呦,這男人明明不行,還沒要硬試,試出毛病來了吧?

偏偏選在這地方圓房,是為了情趣,還是為了臉麵?

畢竟滿樓春聲,他們這點不和諧的叫喚,偷偷摸摸地就混入其中了——

時候還早,暖意無邊,那我就祝福你們,春夢了無痕——

春泥拉緊了門縫,留著屋子裏倆人繼續攢動。

多年以後,當春泥已經成為天上人間的老鴇,專門把這間屋子留空,高價出租,號稱這就是傳奇夫婦安以墨和念離“水乳交融”的寶地。

隻是那張梨花木的大紅桌,早就被安以墨扛回安園,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