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阿黑雖然知道她們是在嚇唬人,可還是被嚇得抖了一抖,大腦裏不由地浮現出他被老鼠啃了臉的情形,又抖了一抖,他色厲內荏地說:“你少嚇唬人,難道小娃娃病死了,還得我們這些長輩給她賠命?”

夏仲春冷笑:“你說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你當衙門裏的仵作是吃幹飯的?”她抬腳往外走,“反正我已經記住了你,但凡你家的孩子出了什麼事,我就去縣衙舉報你,就說是你謀殺的,你口才這麼好,去公堂上威脅段大人去吧。”

“別別別。”待阿黑忙上前打算攔住她,被懷冬幾個凶神惡煞的小廝一瞪眼,嚇得又縮了回去,他哭喪著臉說:“我沒有要謀殺自己的孫女,你不要血口噴人啊。我這不是為了以後的日子發愁嗎。”

“日子過好過歹,難道不是靠一家人的辛苦勞作嗎?難不成要怪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娃娃?她一個小娃娃能吃你多少米?你怎麼就那麼容不下她?孫子能傳承香火,孫女照樣能孝順您。”夏仲春言盡於此,“該怎麼取舍,你自己想吧,告辭。”

等她離開,戴裏正伸手點點戴阿黑,“我還是那句話,添一瓢水的事情而已,能費多少柴米?再者說,現在你有本事一個月掙來三十斤糧食?你要是能掙來我就什麼都不說了,你要是掙不來,就老老實實將生下來的孫女養下來,三十斤糧食夠你們一家人吃一個月了,這可是一條生路,你要不想要,誰也強求不來。”說完,甩甩袖子也走了。

回去的路上,夏仲春一直沉默著,戴裏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吭聲,一行人安安靜靜地回到了戴裏正家。

夏仲春給他留了幾十斤糧食,他推辭不受,“我家還有些餘糧,你將糧食給別人吧。”說完歎息一聲,擺擺手說:“我們村裏這幾戶我會盯著的,絕不會讓他們做出什麼錯事來。”

“好。”夏仲春頷首:“有事去豐年糧莊找我——戴裏正,您現在還覺得那些棄嬰溺嬰的人值得理解嗎?”

戴裏正被問得一愣,隨即搖頭:“我現在腦子很亂,讓我自己想想吧。”

夏仲春也不逼他,到底留了三十斤糧食才帶著人離開。

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戴裏正終於有時間理一理自己亂糟糟的思緒,首先,他認同男尊女卑的觀點,認為男人是天是家裏的頂梁柱,女人則是男人的附庸,沒有男人,女人就活不下去。其次,他不讚同棄嬰溺嬰,但是他理解這些人,認為他們是窮得沒有辦法了,男嗣要傳承香火,女嬰則注定是別家人,兩相取舍,留誰去誰毫無懸念,可今天看到戴阿黑的態度,他驚覺,那些棄嬰溺嬰的人並非真正養不起孩子,隻是覺得不值當養罷了,所以說,窮,並不是棄嬰溺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