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了,夏仲春就起身離開,周明月將她們主仆送到門口。

夏仲春:“我腦子裏有個新花樣,過兩天畫出來之後再過來。昨天我們從江州運回來一些西北的特產,裏頭有一些上好的黑枸杞,我讓人明天給你送半斤過來,喝了能明目,你用眼比較厲害,喝這個最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夏仲春才上車離開。周明月目送馬車離開,直到看不見了才回身關門。

她們卻不知旁邊正有人悄悄關注著她們。

段希元自從跟沈茗伊大吵一架之後,已經冷戰好幾天了,往常無論沈茗伊做了什麼,最後低身下氣求和的都是他,可這次沈茗伊做的太過分了,他打算好好給她一個教訓,不肯主動求和,為了這個,沈茗伊一天砸一套茶具,每天從房間裏清出去的碎片都掃出一大堆來。對此,段希元不管不問,反正她砸得都是自己的嫁妝,嫁妝砸完了就用他的俸祿補上,他的俸祿花完了,一家子一起喝西北風。

他越是不肯主動求和,沈茗伊越是變本加厲,整個縣衙氣氛緊張,他待得抑鬱,恰好沒什麼正事,他就換上變裝在縣城走一走看一看。漫無目的地亂走,走著走著突然看到了夏仲春從一個院子裏出來,未免被有心之人亂做文章,他就往旁邊的小巷子躲了躲,想等她走了之後再過去。

然而,夏仲春一離開,將另一個姑娘露了出來,他的心立即就亂了。眼前的姑娘穿著一身藕荷色衣裙,被微風一吹,衣袂飄飄,像仙子下凡,他的腦子裏隻有一個詞:空穀幽蘭。

這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妻子形象,隻可惜造化弄人。他心中歎息一聲,又可惜又自卑又唾棄自己,自我厭棄了一會兒才帶著人離開。

跟著他出來的是一個小衙役,叫趙文浩,人機靈會來事,這才被段希元調挑中,剛才自家大人直愣愣看著人家姑娘的模樣被他看在眼裏,他一邊跟著自家大人往前走,一邊將某個念頭在心中轉了幾轉。

這邊廂,周明月將自己的決定告訴倪氏,當即就被倪氏拒絕了,“我還打算讓你嫁人呢,你領養個孩子算怎麼回事?我不許!”

“娘,我早就說了我不想成親,我已經跟仲春說好了,明天就去育嬰堂領一個孩子回來,到時候還得勞煩您給照看著,以後她就是您的孫女。”

“我不同意!”倪氏歇斯底裏地叫喊,“你現在才二十多歲,長得好看又會掙錢,何愁嫁不出去?萬一以後你遇到一個好男人,嫌棄你帶了個孩子不肯娶你怎麼辦?你想領養就等四十歲之後,四十歲還沒嫁出去,我就同意。”

周明月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她娘怎麼就聽不懂自己的話呢,“娘,是我不想嫁,不是不人要,你也說了,我長得好看,又能掙錢,自己吃穿不愁,何必找一個男人給自己添堵呢?別說我的孩子是領養的了,就算是我未婚生下來,男人要是嫌棄,那他就不是個好男人。”

“你要領養孩子也可以,但必須領養個男孩,也好頂門立戶。”倪氏退而求其次。

“娘,您見哪個自梳女領養男孩的?”周明月覺得跟她娘說不清,索性不再費口舌,站起來說:“這事我已經定了。前邊還有事,我過去看看。”

剛一出門,裏頭就響起驚天動地的哭聲,哭聲淒厲,似要將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周明月聽著娘親的哭聲,心一揪一揪的,她何嚐想讓娘親生氣,可她不得不這麼做,不然她娘會一直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用她自認為對的方式去約束她。

而她,並不想過她娘描繪的所謂的美好生活。

她雷厲風行,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門去了育嬰堂,不到一個時辰就抱回來一個三歲的女娃娃。

女娃娃叫安易,以前跟著夏仲春姓夏,去了一趟衙門她以後就姓周了。

周安易是個安靜的娃娃,周明月將她放在倪氏的麵前,說:“娘,她是您的孫女,周安易。安易,這是阿婆。”

倪氏的臉色不太好,撇過臉不去看忤逆的女兒。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察覺到阿婆有些不喜歡她,不過她被奶媽教的很好,哪怕心中害怕,還是怯生生的上去叫了一聲阿婆。

軟軟糯糯的聲音,還帶著怯意,聽得人心都花了。

倪氏心中一堵厚厚的牆,轟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