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知道吃。”馬夫人嗔了自家丫鬟一眼,又正色道:“那天外子與江州糧商洽談生意,劉少爺似乎也去了?你家不是開綢莊的,怎麼,還開著糧莊不成?”其實,那天馬糧已經將豐年糧莊的情況告訴她了,不過她還是想聽一聽當事人是怎麼說的。
“是,我們的確開了一個糧莊,將豐年糧莊,從開業到現在才一個多月。”劉潤清笑著指指夏仲春,“這個生意還是仲春張羅起來的,我隻不過在後邊推了一把。”
“哦?”馬夫人興致盎然,她自己是跟著馬糧一起打拚過來的,所以特別欣賞跟自己一樣有主見的女人,“劉少奶奶,能不能告訴我,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你直接叫我仲春好了,您叫我劉少奶奶我都不知道在叫誰。”夏仲春笑著解釋:“這事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吧,反正我就是不說,您想打聽肯定能打聽出來。吳川縣王記糧莊您知道吧?王家先祖曾經找江湖術士看過風水,說需洗女十代方能保佑王家運勢長盛不衰,而我則是王家的第十代洗女,現在的王家家主王郢是我的親生父親,他親自將我丟在路邊等著天收,不過我命好被養父救了,在我十三歲的時候我被王郢發現還或者,他就買凶殺我,被綁架的時候遇到了同樣被綁架的潤清,我倆設法逃了出來,後來王郢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我於死地,我不甘做刀俎之下的魚肉,就想著開個糧莊跟王家抗衡,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不僅殺不死我,還拿我無可奈何。”
小可天真地問:“什麼是洗女。”
夏仲春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地說:“所謂‘洗’就是殺,殺人是犯法的,所以用‘洗’這個字。”
小可被震驚到無以複加,蠕動了一下嘴唇,說:“那王家豈不是殺了九個女嬰?”這個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錯。”夏仲春冷笑一聲:“所謂洗女,洗的都是嫡長女,但王家怕洗不幹淨,所以王家前九代所有女嬰都被殺了,我這一代隻有我僥幸活了下來。”
明明是炎熱的酷暑,小可的背後卻升起了一股涼氣——什麼樣的惡魔人家才能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啊!那王家豈不是用白骨壘起來的?
“也不知所有姓王的都不能生女兒,而是嫡出這一支不能留下女兒,已經很遠的旁支是可以生的。”總不能因為這條令人發笑的風俗,不讓所有王氏族人生養女兒吧?
“這太可怕了,我爹娘不喜歡我,定多讓我多幹活少吃飯,還將我賣了換銀子,可從來沒想著要我的命。”小可忍不住抖了抖,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這個吃人的世道,女子的要求並不是過上富足的好日子,隻求能卑微的活著,然而就連這個願望,有些女嬰都實現不了。
說完這些,房間裏靜寂了一瞬,須臾,馬夫人開口道:“我不知這裏邊還有這麼悲慘的遭遇,對不住了。”
“沒關係。”夏仲春抬頭笑笑:“王家帶給我的災難痛苦,習慣了,就不會太在意了,我爹說過,不能一直活在仇恨裏,那樣會使自己變得麵目猙獰,早晚會成為自己討厭的模樣。哎呀,我說這些做什麼,到晌午了,咱們去吃飯吧。”她轉頭看向劉潤清:“江州你比我熟,給我們推薦一個吃飯的好地方吧。”
她一轉移話題,別人就不再提這事,劉潤清帶著她們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飯館,吃了一頓地道的江州菜,個個心滿意足地抱著肚子往回走。
綢莊這邊,馬家已經將貨點齊,劉家派了馬車幫他們運到船上去,這匹綾羅綢緞需要先走水路,再轉陸路,才能到達西北。
分別時,夏仲春誠懇地邀請馬夫人:“若您有機會去吳川縣,一定去找我,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一定。”馬夫人拍拍她的手,“我們會再見麵的。”這麼自立自強的姑娘,她又欣賞又欽佩。
等馬糧回到客棧,就聽小可嘰嘰喳喳將夏仲春的遭遇說了一遍,饒是馬糧自詡見多識廣,還是被嚇了一跳,“不能吧?我看王郢文質彬彬的,不像是能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況且,生意好不好,靠的是天時地利人和,跟一個剛出生的女嬰有什麼關係?”洗女風俗簡直莫名其妙。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太信,不過看她言之鑿鑿的樣子,不像是撒謊。你不是準備去吳川縣嗎,正好可以過去打聽打聽,要是這事是真的,就別跟王家合作了,這家人拎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