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春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杜富貴還在絮絮叨叨:“為了這個傻孩子掏空了家底又欠了外債,我們是本家,總不能袖手旁觀,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說這,幾個人已經都到了杜四家門口,杜富貴還沒敲門,阿庭率先跑過去敲門:“阿憨,我來找你玩兒啦!”
不多時,一個衣著樸素卻收拾地很利索的婦人過來開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愣了一下,忙側身讓人進來,“六弟,你過來有事?這兩位姑娘是?”
“這位夏姑娘是來買蠶繭的,我家的拿點兒不夠,就想到了你家,我四哥呢?”杜富貴解釋道。
一聽有生意上門,杜四嫂立即將人往屋子裏讓,“當家的在屋裏呢,快請進。”
這邊廂,阿庭已經跟正在院子裏一棵桑樹底下玩耍的阿憨抱作一團,他傻樂地抱著阿庭,聽著阿庭嘰裏咕嚕說著話。
夏仲春早就看到了阿憨,卻見阿憨穿了一身嶄新的棉布衣裳,手腳幹幹淨淨的,看起來精神不錯,就是看向杜四嫂的時候,眼神瑟縮了一下,似乎有些懼怕。
小孩子的神經是很敏感的,誰真心對他好,他能覺察出來,杜四兩口子有些嫌棄阿憨,阿憨能感受得到,但他的小腦瓜盛不下太多的情緒,尤其是負麵的情緒,都被他過濾掉了,所以他整天樂嗬嗬的,顯得更傻了。
在夏仲春看來,這孩子一點兒都不傻。樂天知命,故不憂。
她原本想不動聲色地觀察這戶人家,若有不妥的,她就花錢將阿憨領回去,沒成想卻被阿憨一下子認了出來,他推開阿庭,衝著夏仲春跑了過來,“姐姐!”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小人兒已經抱住了夏仲春的大腿。她蹲下身,將小小的身子摟在懷裏,淚如雨下:“阿憨!”
“你們是什麼人?”杜四嫂臉色驟變,伸手去扯阿憨,被臘梅一把推到一邊。
這番變故將杜富貴嚇傻了,看著眼前的兩個姑娘,瞪大了眼睛,“你們是阿憨的家人?不是說阿憨是棄嬰嗎?”
這時,杜四聽到動靜從屋子裏出來,見一個陌生的姑娘抱著自己的傻兒子,頓時戒備起來,虎視眈眈地看著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質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抱著我兒子做什麼?快把他放下來!不然我就去報官!這孩子我是通過育嬰堂的霍監理手裏領養的,是合法的!”話喊得狠,心中卻在嘀咕,這孩子不會是被拐來的吧?
“您別誤會。”夏仲春站起來,歉意地說:“其實我是育嬰堂的人,我叫夏仲春,得知阿憨被人領養了,就想探訪一番,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阿憨了,原以為他已經把我忘了,誰知道他竟然沒忘,一時激動失態了,抱歉。”
見她道歉的態度良好,杜四夫妻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看了一眼緊緊抱著夏仲春大腿的阿憨,說:“我們可沒虐待他。”
夏仲春笑笑:“並不是懷疑你們虐待他,隻是單純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她頓了頓,說:“你們其實是有些嫌棄阿憨的吧?覺得他是個傻子,覺得他沒用,是不是?可在我眼裏,他隻是別的孩子稍微有些遲鈍罷了。”
杜四說:“夏姑娘是吧?領養阿憨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孩子是傻的,雖然有些介意,但領回來了就會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這一點兒你放心。我妻子一時轉不過彎來,過些日子就好了。”
夏仲春搖頭:“阿憨是有一點傻,但並沒有傻到什麼都不懂的地步,不信你們看。”她拍拍阿憨地小腦瓜,指了指桑樹下的木桌子上的隻是木杯,說:“阿憨,姐姐渴了,你去把那杯水給姐姐端來。”
阿憨咬著手指頭想了想,往那邊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夏仲春,她鼓勵道:“去吧。”
然後,阿憨真的將那個水杯端了起來,雖然半道上水撒出去了一些,但對於這個有些遲鈍的孩子而言,已經做的相當不錯了。
夏仲春一回頭,就看到杜四夫妻驚喜地眼神。
“在育嬰堂的時候,我們就發現阿憨的智力有缺陷,但情況並不太嚴重,隻要教的好了,他是可以跟正常人交流的,教的好了,自力更生是沒問題的。”
兩口子已經打算好了,將阿憨養到十五歲就給他娶媳婦生孫子,有個正常的孫子,就不怕香火不繼了。不成想,情況比他們想想的強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