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夏仲春緩緩抬起頭,眼眸中有水光閃過,“我不怨她,她身不由己。我是不會離開的,這裏有我的家人,我要跟他們在一起。至於那個人,他非要出招,我接著就是。”

“姐姐你??????”王世寧歎息一聲,露出不符合年齡的老成,“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以前殺不了我,以後更殺不了我。”夏仲春冷笑:“真當我是他手裏的軟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其實,這對仇人一般的父女性格非常相似,都強得很,認準了一件事,就必須做到。父親悄麼生息地買凶殺人,殺得還是自己親生女兒。女兒猝不及防大鬧一場,讓王家名譽掃地,令人唾棄,一個心狠手辣,一個無所畏懼,兩個人杠上,不知道鬧出多大的動靜呢。

想到這裏,王世寧覺得腦袋疼,一個是給了他十年疼愛的父親,一個是被虧欠多年的姐姐,他哪一個都不舍得讓他們受到傷害,他有心想勸上幾句,卻又無從勸起,隻好緘默不言。

強脾氣的人越勸越來勁,夏仲信最了解妹妹的脾氣,摸摸她的頭,說:“我們家無意與他為敵,可若他非要動手,我們夏家也不是吃素的。”

“我會勸父親收手的。”大不了他不讀書了,接手家裏的生意為父親分擔分擔。

雙方在福源樓門口揮手道別,放走沒幾步,夏仲春突然回頭叫道:“阿寧。”

王世寧回頭,笑道:“姐姐。”

“你回去跟她說,我很好,讓她別擔心。”至於這個“她”,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誰。

“好,我會替姐姐將話帶到。”想必娘親聽到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若問王家哪一個院子修的最好最宏偉,王家人會異口同聲地告訴你,是祠堂。王家的祠堂在整個王家大院的東北角,祠堂雕梁畫柱,飛簷和屋脊均由青花瓷碗碎片鑲嵌成各種圖案,彩樓和門窗刻著栩栩如生的花鳥魚蟲,天井內還休了一個巨大的水池,水池裏養著十二條色彩斑斕的錦鯉,那塊鎮壓這九代女嬰的大石頭就挨著水池,正衝著祠堂大門。

祠堂旁邊就是一個精巧的佛堂,家中女眷時常來此進香,祈求家宅安寧,事事順利。王家主母孫靜淑正跪在佛堂的蒲團上念著往生經,以前她是為兩個女兒念,如今隻為可憐的小女兒念——她的大女兒還活著。

王世寧回家之後顧不得去換一身衣服,徑自來了佛堂,摒退下人後,將夏仲春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母親,“姐姐是被一個書生收養了,那書生是個舉人,如今開了一家書院教書育人,他疼愛姐姐是出了名的,為了姐姐拒了一門好親,親手將姐姐養大。夏家其他人對姐姐也很好,是真心將姐姐當成自家孩子疼愛的。姐姐還讓我告訴你,她很好,你別擔心。”

孫靜淑捂著臉無聲地流淚,她可憐的女兒啊,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還知道安慰她,她都要心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