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士兵抬起憔悴幹枯的臉,其中一人從鍋裏撿出一塊半生不熟的骨頭遞給宮本。宮本接過來就啃,狼吞虎咽之後問:“你們從哪兒弄來的肉?”
“是人肉……”一個士兵吞吞吐吐說。
官本失聲地叫出聲來。
“是石井和濱子的肉。”
石井是一個年輕的軍士,入伍前在大阪一家商行裏當職員。濱子原名叫濱子秀二,是一個來自京都的從軍慰安婦,他們都是昨天夜裏餓死的。濱子臨死前叫人用刺刀剪掉她的長發,她說自己的頭發很好,幾年也不會腐爛,說不定將來能與骨灰一起運回故土,家人一見就能認出來。
鍋底下的火熄滅了。難熬的饑餓和強烈的食欲使他們完全喪失理智,幾個人默默地吃著同伴的肉,啃著同伴的骨頭。遠處傳來一陣怪聲怪氣的聲音,那是餓死者最後歎出的一息。
美軍完全控製瓜島後,哈爾西聽說叢林裏還有很多被困的日本殘兵。參謀人員甚至不主張掃蕩,提議焚燒叢林。哈爾西認為事先應偵察一下敵人的情況。於是,組成一個特種搜查隊,隊長富萊頓上尉率領50名美軍士兵,帶著一個通曉日語的澳大利亞軍官當翻譯,他們很快就出發了。
茂密的叢林中,生長著大片大片的芭蕉樹和棕櫚樹,蔓草盤根錯節繞樹橫生,特種搜查隊的士兵覺得裏麵綠幽幽、死沉沉的。滿地都是枯枝敗葉,根本不存在道路,空氣濕熱,沒有一塊幹燥的落腳點,到處都是沒足的稀泥。
大約行進了10公裏,他們嗅到一股東西腐爛的惡臭,讓人不能喘氣。為了驅散毒氣和臭味,富萊頓命令士兵們喝一口威士忌。大夥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移動。不多時,發現一片片蛇皮、鱷魚皮和蠍子尾巴……
美國人莫名其妙:“這裏會不會有土著獵人?”
“鱷魚皮是高級裝飾品,獵人怎麼能輕意扔掉?”一個美軍士兵反駁道。
“不準說話,注意前方!”富萊頓厲聲提醒部下。
大夥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他們在一片窪地上發現了坍塌的帳篷、丟棄的鋼盔、破軍服和一堆堆的屍骸,白骨越來越多,美國人大為驚駭。遠處好像晃動著兩個披頭散發的人影,他們依偎在一棵大樹下麵。
一個士兵要開槍,但被富萊頓製止住了。他吩咐澳大利亞譯員上前問話。
“喂,你們是什麼人?”
“日……本人……”聲音微弱得幾乎令人聽不清。
“過來。”
兩個人聽到命令後,沒走幾步就摔倒了。澳大利亞軍官事後才了解到,她們是兩個奇跡般活下來的從軍慰安婦,一個叫幸子,一個叫阿惠。美軍士兵遞給她們三明治和甜餅,兩個女人艱難地張開嘴巴把食品塞進去,整個地往下吞咽。士兵們不相信她們是女人,因為她們幾乎已經變成隻能喘息的木乃伊,隻有從破爛的軍服窟窿裏露出的兩個幹癟的乳房,才能證明她們是女性。
兩個從地獄裏死裏逃生的女人被送進了俘虜收容所。美國人想弄清這一駭人聽聞的奇跡,問她倆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她們說,開始的幾個月跟夥伴們一起吃樹皮和椰子,後來吃一些小生物和死人肉……在收容所裏,她們怎麼也不肯說自己是出賣肉體的從軍慰安婦,隻說是日本軍隊中的女兵。到戰俘營裏,吃飽了肚子以後,她們仍對盟軍懷有敵意,表示堅信皇軍不敗,帝國聯合艦隊很快就會卷土重來,占領西南太平洋諸島。2年後,直到日本無條件投降,她們被遣送回國時,她們才醒悟到自己和瓜島上的骷髏都是戰爭的犧牲品,禁不住痛哭流涕。
瓜島爭奪戰是太平洋戰爭中一場空前殘酷而激烈的大搏鬥,日美雙方為此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對於瓜島那些血雨腥風的日子,一位美國戰地目擊者在一篇報道中感慨萬千地寫道:
對於我們這些身臨其境的人來說,瓜島不是一個地名,而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使人回想起那些殊死的戰鬥,夜晚激烈的海戰,為供應和修建機場所作的狂熱的努力,在潮濕的叢林中進行的殘酷廝殺,以及劃破夜空的淒厲的炸彈,以及軍艦炮轟時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日美在瓜達卡納爾進行的殊死大搏鬥,實際上是雙方國力、人力、物力、生產力、運輸力以及戰略戰術思想的一次綜合大較量。較量結果日軍敗退,使太平洋戰場上的形勢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結束了太平洋戰場上日美雙方戰略相持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