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男人叫尹鴆。“飲鴆止渴,甘之如飴”的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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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鴿撲扇著翅膀,掠過教堂上方陰霾密布的蒼穹,鵝毛大雪,下得讓我心慌。
沉睡的凇城,在禮炮聲中驚醒,我和尹鴆的婚禮,終於平安進行到了最高潮。
牧師站在聖殿的十字架下,莊嚴肅穆地看著我問:“簡瞳女士,無論貧窮、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都願意一生守候你身旁的尹鴆先生麼?”
“我願意!”我幾乎是吼出這三個字的,聖殿裏甚至響起了回音。
我怕尹鴆後悔。我清楚地記得婚禮開始前,他對我說的話。
“簡瞳,記住,你隻是個演員,扮演我妻子的角色。這輩子,直到你死,你都休想我會愛你一秒鍾。”
不管他說多難聽的話,我都一定要嫁給他。我不怕他不愛我,我最怕的,是愛他的資格,被剝奪。
隻要能在他身邊,別說是靠灌醉、下藥、奉子成婚嫁給他的心機婊,哪怕是a片女主角,我也情願去演。
牧師自然不知道我和尹鴆之間的關係,權當我是過於激動,轉向尹鴆繼續問:“尹鴆先生,無論貧窮、患病或者……”
“形式就免了,簡單點,直接交換戒指吧。”尹鴆擺擺手,霸氣地打斷牧師的話,俊逸的五官,仿若籠罩著千年繁霜。
聖殿裏一片嘩然。我知道,他是故意給我難堪。
說我犯賤也好,自虐也罷,反正我愛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冷酷。
所以我必須配合地厚著臉皮攙牢他,臉上堆滿幸福的笑:"他願意!他願意!不用問了!"
牧師比我和那些被禁止拍照的記者還尷尬,可迫於尹鴆的淫威,隻能不情願地說:“請新郎新娘交……”
“噗通!”
教堂門口傳來一聲悶響,牧師的話再次被打斷,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聖殿霎時亂作一團。
一名少女栽倒在玫瑰步道中央,鳶色卷發和白色皮草上落滿的碎雪,隨著她抽搐的身體抖落下來,迅速融化,仿佛彩虹玫瑰流下了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少女使勁揚起越發青紫的臉龐,一雙含笑的桃花眼,癡癡望向我的尹鴆,深紫色的瞳孔漸漸散開,嘴裏吐著白沫,吟詩一般含混不清地尖叫:“皓桀哥哥!卜愣……去……哈!卜咬丟下愛愛……”
旁人聽不懂她的話,可我聽得懂,她在說:不能娶她,不要丟下愛愛。
沒錯,她是尹鴆的心頭愛,可能因為她叫紀心愛。
從前追尹鴆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的存在,可是完全沒有放在眼裏。固執地以為就算尹鴆是個gay,我也能掰直。可當我洞悉尹鴆對她的心意以後,我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
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心虛地偏過臉偷瞄著尹鴆,像是一個等候審判的犯人。
尹鴆額角的青筋微微凸起,深邃狹長的眼眸,終是繁霜散盡,隻剩隱忍的疼惜。
那是我,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永生永世,無法企及的疼惜。
就在我耷拉著腦袋,覺得自己輸得一敗塗地時,尹鴆一把抓過我的左手,粗暴地給我的無名指套上了指環,判處我終身監禁。
我瞬間感動得痛哭流涕。
當然,如果,他不在下一秒就奔向玫瑰步道,抱起他最心愛的紀心愛衝出禮堂,我一定會更感動。
觀禮的賓客們開始竊竊私語,記者們也在他離開後,對著被拋下的我不停拍照。
我聽著“哢嚓”、“哢嚓”的拍照聲和賓客們的議論聲,輕撫白紗覆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得體地笑著,自我安慰。
簡瞳阿簡瞳,跟一個病人爭什麼呢?
紀心愛終究是活不久的。而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卻能陪尹鴆白頭到老。
這樣想著,我冰冷的心底,倏忽劃過一陣暖流,湧上雙眼,化作微溫的水氣。
婚禮鬧劇般散場。冬日江畔的教堂,披著銀裝素裹的厚重嫁衣,柳條上開滿的冰淩花,竭力粉飾太平。爆竹碎片,被賓客離場的腳印,碾成一地鮮紅,如同新嫁娘哭花的胭脂。
於我而言,早已習慣了因為紀心愛而被尹鴆拋下,這根本不算什麼傷。
至少,我的婚戒,是他親手套上。至少,今天,我才是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