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蒼莽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
淡煙流水畫屏幽。
“她不僅是你的妹妹，更是我的女兒。”父親如是說，揮袖離去。
馬車行過昔日街頭，顛顫在車廂中我伸出一手揭開窗麵，風行葉落，碾碎寸寸。
“大小姐，到了。”朱朱掀開前簾，輕喚一聲。
我腳方落地，對麵店子的方老板已是匆匆整袖出來，來近我旁深深躬身，低聲道：“大小姐。”
“裏麵說。”我率先進店，朱朱微一側眼，方老板頓下知曉，眼神略向街後一掃，“噯”一聲隨著進來，挑了內堂的簾子，吩咐盯住來人，內堂方寸，隻剩我三人。
“小君的事方大哥想必也已得知，”我開門見山，“我是來問問您的意思。”
方老板無意地上下搓著手，半響道：“看大小姐的意思吧。”
我側頭細細盯著他，他略顯不安地轉了頭，我微歎一聲：“白家上下已是打理好了，等著小君一出來，你便前來下聘，我不能留著小君讓人戳脊梁骨。”
“下聘？”方老板做驚訝狀。
“怎麼？不願意？”我突地拔高聲音，看他明顯縮怵一下，又不忍道：“你想了這麼些年，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理由礙著。現在隻要你一句話，我定會把這邊收拾妥當，讓你們幹幹脆脆地成親。”
我神色懇切，又說：“這次事發全是我的不是，小君不幸，做了替罪羊罷了，她是我妹妹，又是你喜歡了這些年的人，她的人品你總不會懷疑吧。”
方老板略有猶豫：“說懷疑是斷不可能的，隻是此事關乎京師勢力紛爭，小君想抽身確實不易啊。”
“你是怕惹火上身？”我詰問。
“這倒不是，這場混戰方方開始，已是拉扯進這許多無辜人來。大小姐想必清楚，陸明裳原意何為。在這關頭，盡量減少幹涉其中的人才是上上之策。”
“那你是打算暫避一時了。”我冷笑道，“當年為白家放棄方家正宗的是你，如今為保全方家推開白家的人也是你，方老板，這天下間的空子你是鑽盡了哈。”
“您這是……”方老板薄怒跺腳，“小君在幾方勢力的夾縫中已經處境危險，我等再摻和進去更是把小君向懸崖邊上推。”
“多說無益，方老板若是幫這個忙，白家定會重謝。”我站了起來，目光如炬，卻並未左右言他。
“你……”方老板重歎，後言：“許是我總能幫的你什麼忙，我會盡力而為。”
“小君親事我可以再等一陣，相信方大哥不會思慮太久便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當下，隻托您一件事。”我緩緩笑道。
進門之前，朱朱用手帕卷了五兩銀子塞給門兵。
我全身攏在一件赤麾中，隻露出一絲半縷的垂發散在麾前。那接了銀兩的兵士湊臉過來想要看個究竟，朱朱又拔下一個手鐲才是阻了他的輕薄，我雙手攥在胸前滿是津汗，卻不得不垂著頭匆匆進去，朱朱留在門外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