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已然近黃昏,化學老師還要一個多小時趕到,羅驍羿又是一頓安排,閑雜人等都退卻,號稱多晚回家都沒事的張健強陪同喬娟在醫務室等著,羅驍羿則出去買些吃的喝的回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醫務室都和太平間有幾分相似,發黃的鋪地瓷磚片片隆起,移動病床下的橡膠輪子呈九十度靜止,消毒櫃的幽幽藍光映射著慘白的日光燈,視覺的焦點就是木條桌上的黑盒子,所有流動的東西都被這個黑盒子吸收,空氣變得稀薄,一切的聲音傳播在靜止中停止了震動。
圓圓感受不到這一切,它已經死了,它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死亡,如果可以像人類一樣表達對死亡的感受,那就是恐懼扣住了氣管,絕望窒息了呼吸來的貼切。恐懼沒有顏色,沒有氣味,就像是空洞的高層空間下的一個剪影,吸引力源源不斷從黑暗的天邊注入這個空洞的剪影,似乎就是自己的心髒在無限膨脹,那裏曾經裝滿了各種感覺。
感覺?為什麼需要感覺?感覺正在變成一個絕望懸崖向著自己壓來,自己的心髒怎麼可能包容這麼巨大的物體,或是自己本來隻是這個物體的一個分子,被它包裹其中渾然不知。
那個喂自己牛奶喝的生命體會感受到我的消失吧,她發光的晶體很大,就像是熱烈的太陽一樣給了我安全感,她或許是我的母親吧,雖然生物特性不符合,但作為照顧我的形態出現,她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伴。
圓圓開始厭倦這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它的腎上腺素在升高,自己的生命特性是不可以呆在這個幽閉的地方,隻需要自己轉身一跳,就可以回到那個喧鬧的地方,在那個巨大的建築前,要避開那個撲過來的巨大生命體,應該往他的正前方跑,雖然母親同伴的氣味很模糊,但是努力跑終會到達,好!圓圓看到一隻圓圓這麼做了。它加速衝過那個生命體的身邊奔向了來時的路。
自己真的可以和這個生命體打照麵麼?似乎應該躲避它即將發動的攻擊,找個幽閉空間藏好自己。好,圓圓看到一隻圓圓這麼做了。
很多的圓圓開始奔跑,是按照圓圓自己想的做的。
自己這樣做是不是也是圓圓這麼想的?
抉擇都是錯的!
“乒乒乓乓”試劑盒哐哐作響,喬娟下意識的抱住了張健強的胳膊,後者強壓下自己的驚恐,四隻眼睛緊盯著試劑盒,“乓”的一聲,像潘多拉魔盒一樣爆開,堆積如山的圓圓很快漫了出來,有的生龍活虎,有的一動不動,圓圓很快堆滿了消毒室,淹到了二人腳下,所有活著的圓圓注視著軟的一灘泥的喬娟,嗚嗚的合鳴起喬娟聽過無數遍的一句詩詞“人生不過一個行走的影子!”
喬娟流下的眼淚壓不下心中的悲涼,多少都填不滿支離破碎的世界,無數的圓圓就這樣繁星散落一樣轉瞬即滅,憑空消失眼前。
試劑盒是唯一存在的實體,裏麵空空如也,本來無一物。
“它到那裏去了?”
這個空間僅有的智慧無法解答這個問題,喬娟驚嚇過度,伴隨著想吐的反應,她撲到在張健強的懷中,溫暖的人類同步心跳,提醒自己活著的證明。
門口默不作聲的羅驍羿剛趕上這一幕,他默默轉身出了門,唯一帶有感情色彩的舉動,是把買的烤羊肉夾餅子扔進了垃圾箱。
“列位,且聽我道來,本校有個陰陽盒,生死陰陽均係一念之間,此乃一大煞物,輕則混淆視聽,重則形神俱滅”空氣一般存在的勘靈社二人組正在走街串巷,成蓓依然法相威嚴,各色人等瞧的好不熱鬧,苦主喬娟正在失神的向成蓓傾訴。
“已經很明了了,有問題,肯定有問題!要處理,必須處理!”成蓓就是以神秘事件為己任。喬娟聽後,麵色稍緩,悄然消失於人群中。
“張健強,你立即前來參與此事!”正望著喬娟背影出神的張健強被成蓓嚇了一跳。
“我家算到氣,我這肉眼凡胎的,上去稀裏嘩啦就被滅了。”
“你是我勘靈社的人,自當聽我差遣”成蓓依舊不依不饒。
“我給你把話說清楚,你對付神啊鬼啊的還中呢,我可一生猛活人,怕你不成!”張健強有點小怒。
“這位兄台,何必妄動怒氣呢,你不去就算了,張馨怡那邊迎賓的培訓忙完了就過來和我們彙合了,你有事你就去忙,無妨,啊,無妨。哎,你別抓著我胳膊啊”張健強死死捏住眼鏡小哥的胳膊。
“再忙也要把這事給辦了,辦定了,一定要辦!”
喬娟刻意去教室後麵的儲物櫃翻騰了一會,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坐在最後一排的羅驍羿,這個大個子男孩正聚精會神的翻著一本厚厚的書籍,思想著上前說幾句話,想起那晚他去買晚飯再沒回來,總感覺這兩天有些怪異,撅了撅嘴,還是作罷。
校醫務室。
“把那個盒子拿過來”成蓓對著空氣下令。
張馨怡淩厲的看了一眼張健強。
“馬上“張健強從條形桌上拿起了那個黑盒子,上下翻騰了一遍,給眾人瞧了個真切,成蓓點點頭,眼鏡小哥迅速掏出一個本子。
“硫磺,二兩。中藥二兩,墳頭紙兩張。雞血二兩。缺口大瓷碗一個。健力寶一瓶”
“健力寶?”
“渴了,喝上些”
張馨怡看著眼鏡小哥寫完,一把搶了過來。
“讓我去吧!”
成蓓眯著眼鏡看了眼盛氣淩人的張馨怡
“去吧!明天放學後給我!”
張馨怡甩了甩馬尾辮就出發了,張健強正要追過去。“你回來,把這個拿回去,用鹽水泡一晚上,明天帶過來”張健強抱著這個盒子追到了教室,張馨怡早不見了蹤影。
當天晚上。
“爸,是這樣的,這是物理論證,證明鹽水泡不壞木盒子”
“物理學真是無所不能啊!”
“嗯,包打天下的,我們的物理老師,長得像個賣西瓜的,都靠著物理當了老師呢!”
第二天下午放學。
“硫磺是工業用麼?”
“絕對是”
“中藥是安寧大藥房抓的麼?”
“手抓的”
“真的是墳頭紙?”
“我昨晚上去華林山公墓拿的。”
“為什麼要晚上去?”
“晚上我屋裏人睡著了,我才能出去。”
“很好,爾等隨我來”一眾人來到了學校東門外的一條排洪溝,找了個背風的地界,成蓓和眼鏡小哥開始一通忙乎,這兩人先是在土地上劃了一個圈,拿出一個缺口的瓷碗,可勁往裏麵扔東西,扔的差不多了
把木盒放到瓷碗正對麵,“我來問你你來答,多少是非多少罪,如今遍尋玲瓏心,非若真言勿開口”成蓓好一通念叨,完事掏出一包洋火,“呲”得一下劃著,丟入了瓷碗中,等了半天,想象中呼的一下燒起來的景象沒有出現,張健強就湊到跟前仔細端詳起來,那碗裏卻是紅的黃的看不清楚的顏色的一堆液體,眾人麵麵相窺,成蓓點了點頭“那就啟動B計劃吧”,眼鏡小哥掏出一根筷子,放入了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