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延站在百丈皇城之上,背後披風被大風吹得亂飛,沉重的盔甲讓她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頭盔遮住了她充滿血絲的眼睛。她的目光向著楊府的方向,滿臉的疲憊無奈,左手死死地壓在腰間的寶劍上,關節壓得發白。
前兩天,父親已經在府中開了酒會,召集各路大臣權貴,宣告他收宇文淳緔為義女的消息。平時的他絕不會這麼鋪張浪費,浮誇虛浮,但是為了那個該死的計劃,他逼著不善言辭的自己去應付那些個巴結而來的醜惡權貴。
當帶著麵紗的淳緔出來的時候,那些個官員的眼中都露出了無法掩飾的欲望,那晚的淳緔好美,華麗的深衣,優美的發髻,雪白的肌膚,絕美的容顏被掩在麵紗下,若隱若現。這樣的美態在斷延的眼裏就失去了應有的光芒,反而顯得有些苦澀,讓她心中難受。
這個消息很快就應該會傳入皇上的耳朵裏,楊家有一絕色義女,對於極為好色的皇帝來說是不能抵擋的誘惑。她在今天在宮中巡邏的時候已經聽很多宮女太監們談論了。如今登上高高的城牆,卻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隻剩下片片愁雲慘淡。她緩步走下城樓,看著麵前一隊隊禁衛軍巡邏人馬武裝著走過,她又再一次歎了口氣,這一切又與我何幹?為什麼心裏麵如此的難受,就像五髒六腑打了個結,疼得快要窒息了,可是說到底,我不過是個從三品的武將罷了,她悲哀地想道。遠處又來了一隊人馬,速度很快,是小跑而來的,斷延定睛一看,原來是沈攸之帶著一隊人馬趕了過來。
“都統快跟我來,皇上擺駕元帥府,指名要您跟隨呢。”
該來的還是來了,這給該死的好色皇帝居然真的找上門了。她一甩披風,箭一般的衝了出去。沈攸之連反應都還沒來得及,就看見她奔出了十米外,他連忙帶人跟了上去。當斷延趕到時,巨大的鑾駕在前安門候著,除了抬轎子的腳夫和隨行的太監,沒有別人,看來真的是在等著自己。斷延無奈上前,行禮道:
“微臣參見皇上,要皇上等候,微臣有罪。”
鑾駕裏的惠宗李智其實遠遠就看見斷延跑了過來,他心中一喜,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過他了,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他連忙說道:
“愛卿快免禮,是朕唐突了。請愛卿護駕,陪朕去一趟元帥府吧。”
“微臣,遵旨。”
斷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自家大門口的,卻見父親已經率領了全家人在府前候駕,她就更加的鬱悶了。仔細看了看,沒有看見那個身影,她不知為何鬆了口氣。於是,她緩緩下馬,跟著鑾駕來到近前。父親率全府人下跪迎接,她必須避開父親母親的禮。隨後,從鑾駕上下來的惠宗急忙來到楊元尚身邊扶起他,說道:
“楊叔叔,快別行此大禮。朕今天隻是來做客的,不打擾吧。”
“微臣不敢,皇上若不嫌棄舍下寒酸,就快請進吧。”楊元尚謙卑地說道。
惠宗攜著楊元尚的手一起步入府中,隨後身後大批的人也跟著進去。楊斷延歎了口氣,也走了進去。陪著惠宗逛自己家的園子,大概是楊斷延這輩子做過的最無聊的事了。她現在最想幹的事情就是見一見淳緔,最不想幹的事情還是見淳緔,於是,她處在極度抓狂的矛盾與鬱悶中,整張臉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來了。邊上的跟隨的沈攸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深怕這座魔神爆發。
惠宗終是個嬌弱身子,走了沒兩步就累了,於是眾人來到正廳所在的八方閣,分君臣坐了下來,奉上茶點,閑聊了起來,無非是些朝中閑話,趣聞軼事。最後,惠宗七拐八拐地終於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聽說楊叔叔最近收了一位義女,美貌與才藝並重,乃是絕世的人兒,朕慕名前來,也想一睹為快。”
“這是自然。”楊元尚說道,然後向身後的舜強使了個顏色,舜強立刻會意,離開了。
不多時,那抹倩影就出現在斷延的眼中,她的穿著比起前幾天的華麗顯得更高貴出塵了,雪白的深衣還是那樣適合她,隻是那蒙著麵的輕紗完全激發了她的美。周圍的男子們明顯地呼吸加速了,這讓斷延本就皺著的眉頭更是緊鎖,快速掃了一眼主位上的惠宗,果然從他眼中看到了“色”這個字,這個該死的色狼,斷延的雙拳在披風下緊握,她此時是作為貼身護衛站在惠宗身旁的,可是恰恰卻是個最危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