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淳緔來到家裏已經有三天了,而這一天也是斷延到任的日子。一大早,就看到元帥府裏人頭攢動,大家都在緊張地布置著來迎接皇上。南朝規矩,凡是三品以上官員,都要舉行上任儀式,由皇帝親自拜官以顯鄭重。這次的儀式比較特殊,因為斷延從三品的官職是不足以拜官的,但是由於她是一品鎮國公的繼承人,又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皇帝堅持要破例拜官,才有這樣一幅熱鬧的場麵。
但是身為當事人的楊斷延,此時卻是眉頭緊皺,一副愁雲慘淡之象。她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後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她現在隻知道,宇文淳緔現在家破人亡,逃到了圍場被自己所救,而她和她似乎提前相見了。她對未來一無所知,更加不知道宇文淳緔會怎麼樣。曆史似乎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了動向,她本來不想這樣,可是一切都是身不由己。還有,就是最最奇怪的一點,那副畫像和自己額頭上突然冒出的紅色痣,一切都顯得那麼詭異,她不過就是碰了她一下她的額頭,結果自己額頭上也冒出這樣一顆痣,難道這痣是會傳染的嗎?還有畫像上分明畫的是她們兩人,偏偏卻是在十六年前就繪製而成了,還可能更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抓耳撓腮地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心情有些煩躁。這些天她沒再去看過她,她的腿還是沒有好,不能下床走動,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房間,但是她卻一直能聽見她的簫聲。聽靜兒說那個簫原本是母親的,有一天她看見了後便討了來,然後每天都會吹。那簫聲顯得極為淒涼孤寂,仿佛被世界遺棄一般讓人聽了之後很難受,她究竟經曆了什麼?為什麼在這樣的年齡裏會有如此的滄桑。
“哎呀我的大少爺啊,您怎麼還沒換衣服啊!皇上都要來了。”推門進來的靜兒看見斷延還是那副老樣子,急吼吼地說道。
“哦,我這不是忘了嗎。”
“這也能忘?算了,秋兒、夏兒,快點幫少爺換上盔甲。”靜兒都不想多說什麼了,她家這個少爺簡直馬虎到了極點,換句話說就是神經大條,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禁軍右都統可是職位很高的武官,平時的公服是青色窄袖深衣,繡有銀絲麒麟團,配單肩盔,護心鏡,護腕甲,帶平雲冠,穿朝紋靴。而現在斷延要穿上的是朝服,或者稱作祭服,是全副武裝的盔甲,很重,很華麗,顯得很有氣勢。這盔甲平時是不穿的,隻有像今天這樣隆重的時候才會穿。
三個小丫頭忙了半天,終於把這身繁瑣的盔甲穿上了,斷延費力地走出房間向正廳前的廣場走了過去。今天的儀式首先要去迎接皇帝,然後跟隨皇帝去祭壇朝宗封官,都是些繁瑣的儀式,這兩天禮部的官員在自己耳邊嘮叨的快要出繭了。她來到楊府大門口,準備迎接鑾駕。頭上的頭盔蓋住了額頭,遮住了那顆鮮紅的痣,她不禁又想到了宇文淳緔,她轉頭看向她住所的方向,有一種天涯兩隔的感覺浮現出來,她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遠遠的,龐大的鑾駕接近,斷延打起精神,跪了下去迎駕。
整整一天的儀式讓斷延疲憊不已,父親今天也在一旁陪伴,儀式完了之後,父女倆一起回府。斷延今天就見了聖上一麵,就是在受拜禮冊封的時候,其餘的時候,他都坐在帷幔拉起的巨大鑾駕裏,什麼也看不清。不過斷延並不在意,她對這個皇帝沒什麼特別的影像,隻是覺得他作為一個男人還真是嬌生慣養膽小如鼠,大多有點瞧不起的意味。隻是那皇帝好像特奇怪,自己又和他不熟,不過就是救了他一把,他對自己可親切了,不僅扶自己起來,還死抓著自己不放,就算是看在父親楊家的麵子上也熱情過頭了吧。
她和楊元尚一路無話,回府後卸了盔甲,洗了澡,父親突然找了人傳自己去書房說話,那會兒斷延還在母親房裏吃飯呢,她胡亂扒了兩口,便急急趕了過去。
進了書房看見父親正在看兵法,她笑道:
“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校之以計,以
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
“哈哈,道者?”楊元尚笑道,示意她接下去。
“道者:令民與上同意者也;故可與之死,可與之生,民弗詭也。天者:陰陽、寒暑,時製也;順逆,兵勝也。地者:高下、廣狹、遠近、險易、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法者:曲製、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斷延一口氣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