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沒入水平線,天空與海洋連成一線,化作一片漆黑。在這個清幽的環境中,有一棟非住宅性質的建築物,突兀地聳立在此。站在透明外殼的升降機中,我俯瞰著這片深沉的大海,心中卻浮現起完全沒有關係的畫麵。
因由高處滾下樓梯,撞到頭部而陷入昏迷的霜離,手術後仍然無法清醒過來。睡在病床上的她,身上插滿喉管,如同死者般靜靜地躺著。很希望再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很希望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很希望……
“叮”!升降機的門徐徐打開,重新裝備自己,我把情感收起,大步地向前方邁進。經過燈光略嫌不足的長廊,來到一間寬廣而樸素的房間。窗前站著一名中年男性,他背對著我俯視黑色的海洋。
“清水徹,任務已經完成?”他沒有轉身的意欲,隻透過玻璃窗的倒影看著我。
“總裁,這是第一百二十五個。”不負帶多餘的情感,就像是上司與下屬般刻板的話,我淡然地說著。
聽畢,被我稱呼為“總裁”的老頭,才緩緩地轉身麵向我,精悍的臉上增添皺紋,這般歲月的痕跡,在其眉頭緊鎖後更為明顯。
“留下來繼續工作不是更好嗎?何苦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他用婉惜的語氣吐言。
我輕輕地冷笑,其意圖心照不宣,隻是沒必要多費言語拆穿。要脫離殺手行列,實在談何容易?幸而現在用黑須家作籌碼,就沒必要自貶身價。
“還有二百七十五個……完成後,你我就各不相幹。”我把話撇下,未有等到對方回應,就徑自離開。
才剛踏出建築物的大門,監視我的那個小鬼即時尾隨。完全將他忽視,我直接駛車踏上歸途。在途中買了一束百合,準備贈予霜離。回到與她相識的空地,我坐在曾一起並肩麵坐的長椅,回憶點點滴滴的記憶。
限期一年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閉目思慮了一會兒,我把餘下目標的名單拿出,盤算著時間的分配。翻閱至將近結尾,那是成敗關鍵的一頁。牽涉遺產繼續之爭的德川家,及要協助去除其內部毒瘤的黑須家。
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接著我便把資料收起。明早就要離開這個城市,開始到外國執行任務。明白自身是罪人這點已無法改變,但最少希望重遇之前,不再是以殺手的身份。
自霜離昏迷不醒後,我每晚都偷溜進醫院,悄然地守在霜離身邊。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在她的耳畔輕語,撫摸著她溫暖的掌心,才能確信她還生存。可是任我如何呼喚,她都沒有蘇醒的跡象。
如此至今過去了八天,真是很諷刺,我害怕失去她,卻能毫不在意地殺害其他人。汙穢如我,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幸福。
今天我如常地來到醫院,過於純粹的潔淨感,讓人萌生將一切搗毀的衝動。抑製著自身的情緒,我進入敞大且黑暗的病房,慣性地輕步走到她床前。
“對不起……”或許我們不曾相遇,會比較幸福。把剩下的話吞下,即使知道反覆地後悔是無用,卻不自覺地想要得到原諒。
於第六天送予她的紫雲英,已慢慢地枯萎凋零。猶如暗示幸福消逝,什麼也沒有停留於手中。將花束掉棄,換上今天買下的百合。凝視我雙手握住的那隻毫無血色的小手,中指仍戴著我所送贈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