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尹白簡直崇敬地看著沈藍,她的身世血統何其複雜,試想想,伊祖父自幼飄洋過海,在彼邦落籍成家,開技散葉,生下她父親,這位表叔,可能認為澳大利亞洲的氣候與機會比較適分他,便往彼處茁壯地成長,索性與當地土女共結秦晉,生下沈藍。

從亞洲到美洲到澳洲,沈藍簡直是世界文化的結晶。

沈太太問:“你們可有兄弟?”

“有,”沈玨答:“我兩個,她三個。”

“令尊幹哪一行?”

沈藍答:“家父務農。”

尹白那港人本色露出馬腳:“聽說農夫最發財。”

沈太太橫過去一眼。

沈藍笑了。

尹白隻得尷尬地搓著手。

“尹白,你若抽得出空,一定要來我們家,”沈藍誠懇的說:“沈氏農場離墨而缽市才三小時車程——”

尹白駭笑,不不不,她是個不可藥救的都會居民。

沈藍又了解的笑了。

沈太太想,怎麼搞的,好象人人都比女兒懂事。

沈藍說:“我念的是農科,遲早要幫父親做生意。”

“那好呀,”尹白說:“歸田園居。”

沈藍問:“你說什麼?”

“我慢慢告訴你,那是我們中國人著名的一首詩。”

沈先生這時插口說:“真正難以想象,自北緯五十度的溫哥華到南緯四十度的墨而缽都是中國人。”

沈太太笑,“而且多得不得了。”幾乎要把人家土著擠出城去。

沈玨說:“收到尹白的信,我才開始想,天知道祖先們是乘什麼樣的交通工具,吃過什麼樣的苦才到今天。”

沈先生不出聲。

他耳畔似聽到機器軋軋聲,當年睡在表叔工廠儲物室的苦況仿佛曆曆在目,他抬起頭來,歎一口氣。

尹白問:“身為馬拉加斯共和國國民,感覺如何?”

沈玨笑,“姐姐考我。”

沈太太說:“南半球連漩渦水轉方向都與我們相反。”

“六月正值隆冬。”

尹白喃喃說:“竇娥與六月雪。”

沈玨奇問:“你說什麼?”

“我有許許多的故事要告訴你們。”

沈先生笑,“你們有五天五夜,盡情的說吧。”

尹白遺憾的說:“在從前,姐姐妹妹都住在一間大屋子裏吃喝玩樂,不知多開心。”

沈太太知道尹白豔羨大觀園裏那幅姐妹行樂圖,便勸道:“也要嫁人的,很快就分道揚鑣。”

沈先生說:“讓妹妹們休息休息吧。”

沈玨沈藍聞言便去淋浴。

尹白那股熱心又回來了,妹妹們給她的創傷已完全痊愈,她起勁地說:“香港對她們來說真的太熱了,不知道她們對本市哪些名勝最感興趣,喜歡吃什麼,還有,爸爸,快替她們聯絡內地的親戚……”

沈太太看著她的令千金,搖搖頭,真不愧是香港人,跌倒爬起,既往不咎,這樣的樂觀,這樣的大方,世界上沒有其他地方的人可以做得到。

沈先生喊:“描紅的電話。”

“問她要不要來。”

“隻怕屋子擠不下。”

尹白接過話筒,描紅在那邊說:“我馬上來見她們。”

“你同韓君一起來吧。”

描紅笑,“他是他,管他呢。”

尹白莞爾,妹妹不怕姐姐,妹妹隻怕妹妹,描紅懂得萬全之道,財不可露帛,收緊一點好。

沈太太見尹白怔怔站在窗前,麵目較動時秀麗,她過去說:“你如願以償了,七姐妹都給你聯絡到啦。”

是的。

台青最先來,也最早走。

最愛描紅,描紅得到的也最多。

最佩服維奧麗,但認為翡翠的生活最幸福。

現在又見到天真活潑的沈藍與沈玨,尹白覺得滿足。

沈藍與沈玨分別換上尹白最最涼快的家居服,搖著孔明扇,聽姐姐講赤壁之戰的故事。

描紅到了。

看到尹白繪形繪色,手舞足蹈地做說書人,不禁莞爾,尹白這樣娛己娛人,不知要到幾時,出於自願,也不計較報酬,真是個可愛人物。

不過這樣的性格,吃虧的時間居多,偏偏上帝是公平的,尹白的本錢比誰都渾厚,不怕蝕。

尹白轉過頭來,見描紅一身衣物都換過了,雖然仍是白衫配藏青色直裙,看得出已是城裏可以買得到的最佳貨色,描紅神清氣朗,容光煥發,難得的是她口味不變,絲毫不帶鄉氣。

尹白笑說:“婚姻生活很適合你。”

描紅輕輕坐在她身邊。

尹白為她們介紹。描紅問:“為什麼叫沈藍?”

沈藍也詫異地反問:“為什麼叫描紅?”

描紅防範地答:“大紅一直是中國人最喜歡的顏色。”

沈藍卻說:“藍色比較不那麼刺眼。”

尹白已經習慣這種直率,不再去做中間人。

倒是沈玨懂得顧左右而言他:“描紅姐聽說你明天就要出發到英國定居。”

描紅點點頭。

尹白乘機說:“我們明天一起來送你。”

描紅便取出紀念品與沈藍沈玨交換。

輪到尹白的時候,描紅說:“姐姐我真不知道可以給你什麼,你好象擁有一切。”

尹白笑答:“你把我說得太好了。”

沈藍一聽使察覺得到這裏邊有一段故事,她們遲來,不知道發生過什麼,自然也不便追問。

尹白說:“你必然還有事待辦,不用陪我們了。”

描紅點點頭。

“去與大人話別吧。”

描紅進書房去見沈氏夫婦。

她一轉背,那兩位就齊齊說:“描紅長得好美。”

是,就象大紅顏色一樣,人如其名。

“來,我把其他姐妹的地址給你們,趁這次環遊世界,你們可以一一登門造訪。”

“好極了。”一起湧進房間抄地址電話。

描紅在書房逗留了一段時間。

門鈴響,尹白過去開門,看見韓明生站在門口。

尹白一呆,“來接描紅?”真是廢話,“我去叫她。”

韓明生問:“我可以進來嗎?”更加荒謬,一隻腳已經叉進了屋。

“你一直在樓下等她?”

韓明生點點頭。

尹白笑,“不讓你上來?”

韓明生略為汗顏。

尹白的眼神洞悉一切,他不敢逼視。

尹白安慰他:“重視你才會這樣。”

韓明生坐下微笑,“可知你如何輕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