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薑伯約歸降孔明 武鄉侯罵死王朗(3 / 3)

這兩句話,應該說是有道理的。

孔明在車上大笑曰:“吾以為漢朝大老元臣必有高論,豈期出此鄙言!吾有一言,諸軍靜聽。昔日桓、靈之世,漢統淩替,宦官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黃巾之後,董卓、傕、汜等接踵而起,遷劫漢帝,殘暴生靈。因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蒼生塗炭。吾素知汝所行,世居東海之濱,初舉孝廉入仕,理合匡君輔國,安漢興劉,何期反助逆賊,同謀篡位?罪惡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願食汝肉!今幸天意不絕炎漢,昭烈皇帝繼統西川。吾今奉嗣君之旨,興師討賊。汝既為諂諛之臣,隻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稱天數耶?皓首匹夫,蒼髯老賊!汝即日將歸於九泉之下,何麵目見二十四帝乎?老賊速退,可教反臣與吾共決勝負!”王朗聽罷,氣滿胸膛,大叫一聲,撞死於馬下。後人有詩讚孔明曰:

兵馬出西秦,雄才敵萬人。

輕搖三寸舌,罵死老奸臣。

要能夠罵得死人,這世界上“羞恥”二字,還真有一點用了。

孔明以扇指曹真曰:“吾不逼汝。汝可整頓軍馬,來日決戰。”言訖回車。於是兩軍皆退。曹真將王朗屍首用棺木盛貯,送回長安去了。副都督郭淮曰:“諸葛亮料吾軍中治喪,今夜必來劫寨。可分兵四路,兩路兵從山僻小路乘虛去劫蜀寨,兩路兵伏於本寨外,左右擊之。”曹真大喜曰:“此計與吾相合!”遂傳令,喚曹遵、朱讚兩個先鋒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一萬軍,抄出祁山之後,但見蜀兵望吾寨而來,汝可進兵去劫蜀寨;如蜀兵不動,便撤兵回,不可輕進。”二人受計,引兵而去。真謂淮曰:“我兩個各引一枝軍,伏於寨外。寨中虛堆柴草,隻留數人。如蜀兵到,放火為號。”諸將皆分左右,各自準備去了。

卻說孔明歸帳,先喚趙雲、魏延聽令。孔明曰:“汝二人各引本部兵,去劫寨也。”魏延進曰:“曹真深明兵法,必料我乘喪劫寨,他豈不提防?”孔明笑曰:“吾正欲曹真知吾去劫寨也。彼必伏兵在祁山之後,待我兵過去,卻來襲我寨。吾故令汝二人引兵前去,過山腳後路,遠下營寨,任魏兵來劫吾寨。汝看火起為號,分兵兩路,文長拒住山口,子龍引兵殺回,必遇魏兵,卻放彼走回,汝乘勢攻之,彼必自相掩殺,可獲全勝。”二將引兵受計而去。又喚關興、張苞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一軍,伏於祁山要路,放過魏兵,卻從魏兵來路殺奔魏寨而去。”二人引兵受計去了。又令馬岱、王平、張翼、張嶷四將,伏於寨外,四麵迎擊魏兵。孔明乃虛立寨柵,居中堆起柴草,以備火號,自引諸將退於寨後,以觀動靜。

對這些不夠檔次的對手,將計就計,是諸葛亮信手拈來的小技藝了。

卻說魏先鋒曹遵、朱讚黃昏離寨,迤邐前進。二更左側,遙望山前隱隱有軍行動。曹遵自思曰:“郭都督真神機妙算!”遂催兵急進。到蜀寨時,將及三更,曹遵先殺入寨,卻是空寨,並無一人,料知中計,急撤軍回。寨中火起,朱讚兵到,自相掩殺,人馬大亂。曹遵與朱讚交馬,方知自相踐踏。急合兵時,忽四麵喊聲大震,王平、馬岱、張翼、張嶷殺到。曹、朱二人引心腹軍百餘騎,望大路奔走。忽然鼓角齊鳴,一彪軍截住去路,為首大將,乃常山趙子龍也。大叫曰:“賊將那裏去?早早受死!”曹、朱二人奪路而走。忽喊聲又起,魏延又引一彪軍殺到。曹、朱二人大敗,奪路奔回本寨。守寨軍士隻道蜀兵來劫寨,慌忙放起火號,左邊曹真殺至,右邊郭淮殺至,自相掩殺。背後三路蜀兵殺到,中央魏延,左邊關興,右邊張苞,大殺一陣。魏兵敗走十餘裏,魏將死者極多。孔明全獲大勝,方始收兵。曹真、郭淮收拾敗軍,回寨商議曰:“今魏兵勢孤,蜀兵勢大,將何策以退之?”淮曰:“勝負乃兵家常事,不足為憂。某有一計,使蜀兵首尾不能相顧,定然自走矣!”正是:

可憐魏將難成事,欲向西方索救兵。

未知其計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諸葛亮想到的,別人何嚐想不到呢?

王朗原在吳,後歸魏,一直居高位,也一直未離開洛陽,諸葛亮罵死王朗,純係演義作者杜撰。

建安初,曹操在許都站穩腳跟以後,很在意網羅名士。第一,要用他們的知名度、號召力,以提高自己的政治影響;第二,需要他們參與政府的管理,得到這些士族的上層分子的支持,無形中也就加強了自己的正統性和合法性。實際上,這些士族代表人物,大多拒絕與曹操合作,至少內心深處,對他懷有敵意。首先,非我族類,其次,決非善類,再則,也是最關鍵者,此人出身低微,根本不按他們的遊戲規則出牌。於是,有逃避的,有敷衍的,更有對抗的。當然,也有歸順的,王朗就是,華歆更是。

當初王朗離吳而魏,孔融還幫助曹操給他做工作的。後來,孔融與曹操翻了臉,王朗則始終為曹操、曹丕、曹睿效力。

值得一提的是,王朗還曾為曹魏的江山社稷計,給他的老朋友蜀太傅許靖寫過多次信:“若足下能弼人之遺孤,定人之猶豫,去非常之偽號,事受命之大魏,客主兼不世之榮名,上下蒙不朽之常耀,功與事並,聲與勳著考績效,足以超越伊、呂矣!”據《蜀誌》:“始靖兄事潁川陳紀,與陳郡袁煥、平原華歆、東海王朗等親善,歆、朗及紀子群,魏初為公輔大臣,鹹與靖書,申陳舊好,情義款至。”

姑且不論王朗給許靖的這些信後果如何,但在當時那些名士心目當中,把國土的完整統一,看得是要比繼續處於分裂狀態,來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