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兵家最起碼的軍事常識,把於禁寫得也太不堪了。
時龐德並二董及成何,與步卒五百人皆無衣甲,立在堤上。見關公來,龐德全無懼怯,奮然前來接戰。關公將船四麵圍定,軍士一齊放箭,射死魏兵大半。董衡、董超見勢已危,乃告龐德曰:“軍士折傷大半,四下無路,不如投降。”龐德大怒曰:“吾受魏王厚恩,豈肯屈節於人?”遂親斬董超、董衡於前,厲聲曰:“再說降者,以此二人為例。”於是眾皆奮力禦敵,自平明戰至日中,勇力倍增。關公催四麵急攻,矢石如雨。德令軍士用短兵接戰。德回顧成何曰:“吾聞勇將不怯死以苟免,壯士不毀節而求生。今日乃我死日也!汝可努力死戰!”成何依令向前,被關公一箭射落水中。眾軍皆降,止有龐德一人力戰。正遇荊州數十人駕小舟近堤來。德提刀,飛身一躍,早上小船,立殺十餘人,餘皆棄船赴水逃命。龐德一手提刀,一手使短棹,欲向樊城而走。隻見上流頭一將撐大筏而至,將小船撞翻,龐德落於水中。船上那將跳下水去,生擒龐德上船,眾視之,擒龐德者乃周倉也。倉素知水性,又在荊州住了數年,愈加慣熟;更兼力大,因此擒了龐德。於禁所領七軍皆死於水中,其會水者,料無去路,亦俱投降。後人有詩曰:
打小報告倒死在被讒者刀下!這也真是太偶然了。通常,總是這類在頭兒耳邊嚼舌頭根子者,蘸人血饅頭吃的。這一回,他倒先喂了魚鱉。
夜半征鼙響震天,襄樊平地作深淵。
關公神算誰能及,華夏威名萬古傳。
關公回到高阜去處,升帳而坐。群刀手押過於禁來。禁拜伏於地,乞哀請命。關公曰:“汝怎敢抗吾?”禁曰:“上命差遣,身不由己;望君侯憐憫,誓以死報。”公綽髯笑曰:“我殺汝,猶殺狗彘耳,空汙刀斧。”令人:“縛送荊州大牢內監候。待我回,別作區處。”發落去訖。關公又令押過龐德。德睜眉怒目,立而不跪。關公曰:“汝兄現在漢中,汝故主馬超亦在蜀中為大將,汝如何不蚤降?”德大怒曰:“吾寧死於刀下,豈降汝耶?”罵不絕口。公大怒,喝令刀斧手推出斬之。德引頸受刑。關公憐而葬之。於是乘水勢未退,複上戰船,引大小將校來攻樊城。
放下武器,打出白旗,但人格不能投降,精神不能投降,於禁“乞哀請命”,就被人唾棄了。
卻說樊城周圍白浪滔天,水勢益甚,城垣漸漸浸塌。男女擔土搬磚,填塞不住。曹軍眾將無不喪膽,慌忙來告曹仁。仁曰:“今日之危,非力可救。可趁敵軍未至,乘舟夜走,雖然失城,尚可全身。”正商議,方欲備船出走,滿寵諫曰:“不可。山水驟至,豈能長存?不旬日即當自退。關公雖未攻城,已遣別將在郟下,其所以不敢輕進者,慮吾軍襲其後也。今若棄城而去,黃河以南非國家之有矣。願將軍固守此城,以為保障。”仁拱手稱謝曰:“非伯寧之教,幾誤大事!”乃騎白馬上城,聚眾將發誓曰:“吾受魏王命,保守此城。但有言棄城而去者斬。”諸將皆曰:“某等願以死據守。”仁大喜,就城上設弓弩數百,軍士晝夜防護,不敢懈怠。老幼居民擔土石填塞城垣。旬日之內,水勢漸退。
關公自擒魏將於禁等,威震天下,無不驚駭。忽次子關興來寨內省親。公就令興齎諸官立功文書,去成都見漢中王,各求升遷。興拜辭父親,徑投成都去訖。
卻說關公分兵一半,直抵郟下。公自領兵四麵攻打樊城。當日關公自到北門,立馬揚鞭,指而問曰:“汝等鼠輩,不蚤來降,更待何時!”正言間,曹仁在敵樓上見關公身上止披掩心甲,斜袒綠袍,乃急招五百弓弩手,一齊放箭。公急勒馬回時,右臂上中一弩箭,翻身落馬。正是:
水裏七軍方喪膽,城中一箭忽傷身。
未知關公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邀功,是關羽此次樊襄戰役的一項主要目標。為了部下求升遷的同時,也等於是為自己大樹特樹了。這回要讓西川的諸位看看,他關雲長是能同趙、馬、黃並列的嗎?
關帝崇拜,在中國根深蒂固。據說清代未入關前,就將《三國演義》一書譯成滿文,以為從政規範。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上諭:“關帝當時力扶炎漢,誌節凜然,乃史臣所諡,並非佳名。陳壽又與蜀漢有嫌,所撰《三國誌》,多有私見,遂亦不為論定,豈得為公?從前世祖章皇帝,曾經降旨,封為忠義神武大帝,而正史猶存舊諡,陰寓譏評,非所以傳信萬世。今當抄錄四庫全書,不可相沿舊習。所有誌中關帝之諡,應改為忠義。第本傳相沿已久,民間所行必廣,自屬難以更易。著交武英殿,將此旨刊載卷末,用垂久遠。其官板及內府陳列書籍,俱作改刊,將此旨一例刊入。”(《東華錄》)
且不說清朝統治者這種文化專製主義令人噴飯,也讓我們看到《三國演義》這部文學讀物之神化關羽,實在厲害。其實,在陳壽的《三國誌》裏,“後主景耀三年,追諡羽為壯繆侯”,當有所本,定非妄撰。而乾隆皇帝突然來勁,還包括他的老子雍正,給關羽正名,除了統治者的意識形態政策,使文化服務於政治需要,也是覺得這個“繆”字,怎麼看也不順眼。因為武功不成曰“繆”,事理不明曰“繆”,謬種流傳的“謬”,也與“繆”通,有給關老爺臉上抹黑之嫌,遂跳出來動用行政手段幹預。
綜其一生,關羽之壯,毫無疑義,關羽之繆,不可原諒。所以這個褒中有貶的諡,對他而言,應該說是相當準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