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苦的煎熬中,我的時間感盡失,隻覺得不管是白晝還是黑夜都越來越漫長。不知是過了多久,寂靜的帳蓬中突然想起一陣窸窣聲。我用盡全力睜開幹澀的雙眼,看到的仍舊是一片模糊,模糊的光影中隻能分辨得出有一個人進來了。
“水——幫我把水壺拿過來。”我張開幹裂的嘴唇,含著從裂口流出的血說。那聲音沙啞而虛弱,連我自己都難以聽清楚。我懷疑他沒有聽懂,想再說一次,但再次張開口,卻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門口的人好像聽懂了我的話,他走到我床榻邊的矮桌旁,伸手將放在上麵的水壺遞給了我。我顫顫巍巍地把壺塞打開,喝了一口,總算舒服一些了。我眯著眼睛盯著他的臉,打量了好幾秒才總算看清楚,當我認出眼前此人是誰時,我的頭腦瞬間就完全清醒了。
“將,將軍!”我所喊的將軍不是別人,正是捷斯諾蘭。
捷斯諾蘭點點頭,說:“看來你病得不輕,還沒找軍醫看過吧。”
“我沒事。”我習慣性地回答。
捷斯諾蘭歎了一口氣,說:“你還真是會給人製造麻煩。”
“對不起,將軍,我那天不應該與維拉夫上將起爭執的,我太衝動了。”
“不但衝動,還很幼稚。我見你學東西很快,把部下管得不錯,還以為你應該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這次竟然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你以為,你一個人留在戰場上就能改變什麼嗎?”
“其實,我對維拉夫上將說的,都是氣話,我並不是因為可憐那些新兵才留下的。而且我現在仍然不後悔,就算讓我再選擇一次,我同樣會留下!”
捷斯諾蘭疑惑地望著我,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我之所以會留在戰場,完全是為了一個人。”
“一個人?”
我點點頭,說:“我臨走的時候才在長矛隊裏發現他,也是做了很大的思想鬥爭才最後決定留下的。我們在一個村子裏生活,住得很近,從小玩到大,感情很深,我不能不救他。”
捷斯諾蘭說:“你不用再撒謊了,我已經找人調查過你了。你根本就不是約克村的人,你是去年初春才突然出現在約克村的,並且自稱失憶,沒有人知道你的背景。”
沒想到他居然都調查到這裏了!糟糕,現在在他眼裏,我不但滿口謊言,而且還來路不明。他會不會懷疑我的失憶是假的,會不會重新開始懷疑我是間諜?可是,我是真的失憶了,而這種事情我根本沒法證明啊!我的腦袋飛速運轉,卻完全想不出怎樣接他的話才好。
“我早就覺得奇怪,你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從小在一個封閉的小村莊裏長大的女人,現在這種解釋,可信度反倒還高一些。你到現在還沒想起什麼?”
我搖搖頭,說:“沒有。”
“那你繼續解釋你違抗軍令的原因吧。”
“啊?哦,好的。”我原本還做好接受盤問的準備,沒想到他居然根本就沒多問,“我剛才說的那個原因,也不全是在撒謊。我確實是為了一個人才留下的,而且那個人是我在約克村認識的。我在約克村隻待了半年多,雖然和他在一起玩有感情,但也不完全是為了這個才留下。他雖然有不少缺點但是個好人,從小經曆坎坷卻能有自己長期堅守的信念,我對他有某種——認同感吧。然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總之,我不能不管他。”
我越解釋越沒底氣,覺得自己的表達能力真是太差勁了。當時決定的時候明明那麼果斷,感情明明那麼強烈,現在要我解釋,我卻說不清楚了。不管我怎麼表述,總覺得欠缺說服力,不能完全地表達我的感受。這種解釋,捷斯諾蘭能信嗎?
捷斯諾蘭聽完後,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不會吧,他真的信了?不對,“我知道了”並不能夠表示他相信了,說不定他隻是想表達從我的鬼話連篇中,他總算知道了我絕對是個可疑人物!如果是這樣,我會被處罰、拷問還是直接處決?
“有一件事情,我想你可能有必要知道。”
“什麼事?”我緊張地問。
“蒙格將軍,也就是伊斯塔將軍,被判了罪,已經被送回王宮接受審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