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雲中誰寄錦書來
“蕭娘,信中說了什麼?”
“淩霜已經上路,不日便到。”
“淩霜,嗬,他真是什麼都不顧了,竟連淩霜也舍得。”
“是啊,讓淩霜的美貌為不夜的帝都,唱一曲,傾城的葬歌吧。”
帝都·龍圖城
擁擠熙攘的人群,恢弘大氣的建築,無處不彰顯著鍾離王朝的富庶強盛,淩霜坐在軟轎中,輕紗覆麵,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顏,隻露出一雙華光流轉的鳳眼,纖細的手挑開轎簾,向外打量著這座繁華的都城,終於,還是來了,厭惡的皺起眉,淩霜抬手放下轎簾,遮住了徐徐下沉的夕陽,遠處,龍圖的夜正緩緩拉開序幕。
軟轎從後門抬進了“吳娃館”,淩霜才一下來,立刻有丫鬟模樣的人迎上來為淩霜引路,穿過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樓閣,淩霜不禁在心中冷笑,不愧是那人悉心布置的重要棋子,端得是大手筆,隻可惜表麵再高雅也不過是供人尋花問柳的地方!又向前不遠來到一座幽靜偏僻的居所——“千裏目”,看著名字,淩霜已略略猜到這是何人的住處。果然,甫一進門,便見蕭娘一身素淡衣裙,不施粉黛,手中托著梨花茶盞,含笑看著她,嫋嫋的茶香襲來,她一聞便知,是在華西,那人最愛的茶,雪梨。
“蕭姑姑,”
淩霄隻叫了她一聲便住了口,她不知道要說什麼,看到蕭娘便想起了那個人,對蕭娘,她心裏是恨的,正如對那個人,她亦無法開口,愛恨在他與她身上早已模糊了邊界。
“坐吧,淩霜,你來之前我已收到信了,”蕭娘看她一眼繼續道,“在吳娃館裏你可以接觸到你需要的任何人,你可以搜集到你要的任何信息,不管你想見到誰,都可以交給我來辦,你有什麼其他需要也盡可告訴我。”
淩霜麵無表情的等蕭娘說完,才緩緩開口,語氣冰冷而漠然“我何時登台?”
蕭娘一愣“不急,他吩咐過我讓你好好休息,你想什麼時候登台再——”
“我想盡快登台。”淩霜依舊麵無表情,但眸中卻閃過淒楚,落寞以及一絲……恨意。
蕭娘看在眼中,在心裏歎了口氣,這個姑娘,還是太年輕了,她還沒有學會怎樣對這苦楚的人世抱一顆堅硬的心,還沒有學會怎樣忘記自己遭受的痛苦,還沒有學會怎樣放棄不切實際的夢想,那個人讓這樣的她來,真的對嗎?
蕭娘略一思索說:“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吧,明天是宰相大人的壽宴,我會為你安排的。”
淩霜並不答話,隻淡淡地點了點頭,像在想什麼心事,蕭娘站起身來:“既如此,你便去休息吧,連日舟車勞頓,辛苦你了。”淩霜看了蕭娘一眼,向外走去,蕭娘看著她窈窕的背影發呆,快到門邊時淩霜卻突然回過頭來,美麗的鳳眼緊緊地盯著蕭娘,那神情過分的認真,令蕭娘心中很是詫異。
“蕭姑姑,等這一切過去,他會帶我回去的,對不對?”
蕭娘看著她,淡淡一笑,“那你應該去問他。”
“會的,他會帶我回去,”淩霄忽然紅了臉頰,“他說,等這一切結束,就帶我回去,我們會有一座小房子,前院栽花,後院種菜,再也不分開……”
蕭娘怔住了,半響,才回過神來,看著淩霄因憧憬而幸福的神情淡然道“那自然是好,不過在那之前,你恐怕還要操心很多事情,天色不早了,淩霄姑娘請去休息吧。”
淩霄禮貌的福一福身,“今日叨擾姑姑了,淩霄告辭。”轉身離開。沒人看見她唇角綻放的笑容,像罌粟一樣美麗,也一樣危險。
蕭娘目送著她清麗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緩緩把手中的梨花茶盞放回了桌上,誰料她剛一鬆手,那茶盞竟四分五裂了,白玉般的手上流淌著豔紅的鮮血,格外刺目。
“來人呐,把這收拾了。”
侍婢照伊聞聲進來,看到這種景象,不禁脫口驚呼:“姑姑,你的手……”
“不小心劃了一下,也值你大驚小怪,快些把杯收了吧。”
照伊喚了兩個粗使丫鬟將碎片掃了,又慌忙上來替蕭娘包紮,蕭娘任她擺弄,心思全不在此處,她盯著窗外的夜色出神,思緒回到了很久以前……
“栽花種菜……嗬嗬……果然都變了啊……”
照伊不懂蕭娘在說些什麼,可蕭娘的笑容是那麼的苦澀淒涼。
淩波閣
“淩霄姑娘,要給您加點熱水嗎?”
“放在那,你下去吧。”清冷的女聲從簾內傳來。
“是。”
淩霄整個人浸在浴桶中,看著浴桶內漂浮的花瓣出神,直到添了三次水,她才懶懶地回神起身,隨手扯過一件素白衣衫罩上,信步走到窗前,推開窗仰望著空中皎潔的明月,她習舞多年,本就窈窕的身姿在寬大的衣袍下更顯得凹凸有致,精致的臉在月光的映襯下更美得聖潔,隻可惜,神情太過蕭索。淩霜看著月色想到幾日前,自己曾問過他,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他——
“這一切結束,會帶我回去嗎?”
“……”
“不會嗎?”
“……”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問了。”
回去?天地這麼大,可是,她還能回哪去?回不去了,“我們都回不去了,誰也……別想回去……”淩霄喃喃自語著,悲傷和恨意填滿了美麗的眼睛,“讓我們都向過去告別吧……”
天和三月初,吳娃館舞姬霍淩霄一舞動天下,世人謂之“淩波仙子”京城上流宴會皆以能得淩波仙子一舞助興為榮,霍淩霄秉絕代姿容,舞姿卓絕,又兼氣質清麗,潔身自好,成為京城紈絝子弟競相追捧的對象,一時間,無數珠寶美玉,稀世奇珍,伴隨著帝國的政治機密源源不斷地流向了吳娃館的淩波閣。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二·雲隨碧玉歌聲轉,雪繞紅瓊舞袖回
森嚴莊重的太和殿,這是帝國最高權力者的寢宮,象征著無上的榮耀,宮裏的老人們常說,能在這裏當差,那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可眼下小六子可不這麼想,他偷偷地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突然——
“太後駕到——”
“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
“行了,起來吧,”
“嗻——”
“皇上呢?”
“稟太後,皇上今兒一早就出宮了,說是昨天晚上和宰相大人議的事情有著落了,這會怕是已經到了相府了。”
太後攙著侍婢的手坐在了榻上,她並不很老,頂多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但作為一個親手將第四皇儲的兒子送上皇位的女人,她無疑是睿智而堅忍的。
“哦?有什麼事不能在宮裏議,非要巴巴的跑到宰相家,別是又出宮胡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