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在陽光下,她好久未曾呼吸這麼溫暖的日光,一頂鬥笠蓋住了她的臉,一襲黑衣,把她與來來往往的百姓隔了開來。這樣的裝扮在白天顯得不倫不類,令人又好奇又畏懼。她冷冷地環視著四周,像在找尋著什麼,渾然未將探詢的目光看在眼裏。
“娘,我也要bingtang葫蘆!”脆脆的聲音突然竄入她的耳際,撥動了她心中最柔軟的那根弦。她的孩子想必也這麼大了,若是相見,還會認得她嗎?她眷眷地盯著偎在那青衣女子懷裏的幼兒。
可恨她一生下便要離開他,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不曾知曉。念及此,她心中大慟,手中的劍不由緊了緊。如果說上一刻還在猶豫,此時她前所未有得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就算那是她師父,也沒有權利毀滅她的幸福。
她在巷子口停留,落日的餘輝照著一麵破舊的旗幡,隱著那個冰冷的“鐵”字。叮當之聲不絕於耳,一聲聲沉悶地撞擊聲像是捶在她心上。我隻是為了終結上一世的仇恨。她在心裏喃喃,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似乎這並不是個借口。
“掌櫃的。”她站在外麵喚了一聲,鐵匠鋪昏暗的燈讓她莫名不安,門口一字排開的黑家夥,有劍有刀有戟,發著幽幽的光。
“有人嗎?”她不確定,可明明聽到打鐵聲了。
“姑娘要打什麼?”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她微微探頭,一個身影被旗幡遮去了大半,正對背著他,手下依然未停,發生千年不變的單調聲響,神情卻仿佛澆灌世之奇花一般認真。
她不由一愣,這漢子居然不回頭就聽出了她的身份,心中不由多了一份希望。
她大步流星走進去,徑自挑了一個位置坐了,方淡淡地說道:“有樁大買賣要與你做。”
“姑娘說笑了,我就是個做小買賣的。大生意恐怕……”他為難道。手中的鐵錘依然很響,卻沒蓋過他低低的回應。
“怎麼,掌櫃連聽聽的興趣都沒有?”她坐在斜後方,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案上的鐵塊,像要穿透一般,突然笑道,“好鐵,上好的玄鐵。”
他突然停下了揮動的右膀,轉過身來,看向她鬥笠下的那張臉,“姑娘不打算坦誠相見嗎?”
她透過黑紗的雙眸停留在他隨風輕晃的左臂,一怔,要如何的臂力才能掩蓋失去一條臂膀的缺陷。
她並沒有去揭鬥笠,“你聽了這個消息一定會相信我的誠意。”
他的眉輕輕一挑,她還是沒有漏過他眼底的質疑。
“如果我要你打造的武器能摧毀武林第一神器呢?”她眯著眼隨意地道。
“紫夜山莊的瑤摩琴?”他訝然道。
“的確是瑤摩琴,不過,早不在紫夜山莊。”她肯定地說。
“不可能。我親眼所見,你騙不了我。”他皺了皺眉,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你難道不知有時候親眼所見的才最不可信嗎?”她說得半真半假。
但很顯然他的興趣已經被吊了起來,哂道,“它若是這麼容易被毀,還配稱武林第一?”
“信不信由你。若接這一單,於你隻有莫大好處。如何?”
“好,若真如你所說這般厲害,銀子我分文不取。”他下意識得選擇了相信。
“方法全在此卷中。十日後我來取。這是訂金。”她從袖間抽出一卷書和沉甸甸的一袋,擱在案上。
她要在日落之前趕回去,製造自己一直呆在洞裏的假相。
街角的鐵匠鋪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楚易海捧著書卷的手微微顫抖,臉上既驚又喜。那隻瘦削的手曾擰斷過多少人的脖子,此時竟然顫抖了。“她到底是什麼人?”空氣中漂浮著他的呢喃。
他瘦削的手現在竟隻能一聲不吭地摸著黑乎乎的鐵塊,揮汗如雨,這一切都得拜瑤摩琴所賜。有了這本書,他一定能把這失去的一切統統奪回來,把這些年所受的屈辱一一報複在她身上。
想到這,唇角翹起微不可察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