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是青州從事,那有平原督郵。
下麵落的款是“歡伯偶書”。當中有紅友題的額,是“糟邱”兩個大字。旁邊還有鴝麴才寫的一副對聯,是:
三杯飲飽後,一枕黑甜餘。裏麵坐著許多人,也有獨酌的。也有聚飲的,個個麵上都帶三分春色,齊讚酒味之美。隻得也檢一張桌幾坐了。有個酒保上來陪笑道:“客官要飲那幾種名酒?”文芸道:“酒家,你姓甚麼?”酒保道:“小人姓杜。”文芸道:“這姓姓的不好,杜者,乃杜絕之意,豈非不教我飲麼?以後必須另換好姓,不許姓杜了。”酒保道:“客官分付,小人怎敢再姓杜。但據小人愚見:若做賣酒生意,這個杜姓卻不可少。”文芸道:“何以見得?”酒保因指肚腹道:“客官若非‘肚兄’想吃一杯,豈肯進我小店,小人若不虧‘肚兄’會裝酒,何能消得多貨,小人之所以諄諄要姓‘杜’者,卻是為此。”文芸道:“你是木旁之‘杜’,怎麼賴做肉旁之‘肚’豈不鬧出白字麼?”酒保道:“當日我們木旁之杜與肉旁之肚聯過宗的,算是本家,偶爾借用,也還不妨。”文芸道:“這話可謂杜撰了,我且問你:我要飲天下美酒。”可有麼什酒保道:“有,有,有。”忙到櫃上檢了一塊粉牌,雙手捧來,彎著腰道:“客官請看:這就是各處所產名酒。如要那幾種,我家無不現成,比別家分外醇美,客官吃了,還要同我做主顧哩。”文芸道:“你家可肯賒麼?”酒保道:“隻要客官肯照顧,那怕立折子三節結帳都使得。我們是老實生意,斷不開你老人家的虛帳。”
文芸接過粉牌,隻見上麵寫著:山西汾酒。江南沛酒。真定煮酒。潮洲瀕酒。湖南衡酒。饒州米酒。徽州甲酒。陝西灌酒。湖州潯酒。巴縣咋酒。貴州苗酒。廣西瑤酒。甘肅酒乾。浙江紹興酒。鎮江百花酒。揚州木瓜酒。無錫惠泉酒。蘇州福貞酒。杭州三白酒。直隸東路酒。衛輝明流酒。和州苦露酒。大名滴溜酒。濟寧金波酒。雲南包裹酒。四川潞江酒。湖南砂仁酒。冀州衡水酒。海寧香雪灑。淮安延壽酒。乍浦鬱金酒。海州辣黃酒。欒城羊羔酒。河南柿子酒。泰州枯陳酒。福建院香酒。茂州鍋疤酒。山西潞安酒。蕪湖五毒酒。成都薛濤酒。山陽陳壇酒。清河雙辣酒。高郵豨薟酒。紹興女兒酒。琉球白酎灑。楚雄府滴酒。貴築縣夾酒。南通州雪酒。嘉興十月白酒。鹽城草豔漿酒。山東穀轆子酒。廣東甕頭春酒。琉球蜜林酎灑。長沙洞庭春色酒。太平府延壽益酒。
文芸看了名酒,再加這股酒香直朝鼻內鑽去,隻覺口涎直流道:“這酒我都要嚐嚐,你先把水牌前麵十種各取一壺來。”酒保答應,登時取了十壺放在麵前;又取幾樣下酒之物;桌上放了十個酒碗,把酒斟了。文芸忖道:“莫非這酒下了毒藥麼?”嗅了一嗅,香不可當。拿起一碗酒剛放嘴邊,忽然搖頭道:“不可,不可!使不得,使不得!”一麵說著“不可”已將十碗都嚐了半碗,道:“酒味雖美,那知我生平最喜吃陳酒,他這酒都是新釀,如何吃得!趁酒保在那裏張羅賣酒,且到前麵看看可有陳酒,此時隻覺發渴,須用醇酒解解口渴才好。”暗暗提著槍出了酒肆,走不多時,遠遠有個酒望子飄在那裏。連忙趲行,來到酒肆門首。隻見路旁有個文士,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衣服,同一老者講價,把衣服賣了,沽一壺酒去了。看那衣服,隻覺金碧輝煌,華彩奪目。因上前請問老者。老者道:“此是鷫鷞裘。剛才那個文士複姓司馬,是當今才子。因他生性好飲,一時無錢沽酒,所以把他賣了。”文芸別了老者,走進酒肆,檢副座兒坐了。有個酒家,卻是女子,正要上來問話,又有一人拿看一頂金貂前來換酒;酒家把那人打發去了,這才走到文芸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