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隅重聚首(一)(1 / 2)

微涼的秋風卷起滿道的落絮,枯葉翻轉著,在風中簌簌顫動。九黎山脈連綿千裏,伸張開的山巒,如同葉上的脈絡一般條紋交錯。山間的穀道是穿行九黎山的唯一道路。

是時風高無日,荒草深亂,飛禽走獸都無蹤跡,道旁處處隱蘊著蕭瑟之意。

穿過九黎山穀道,海隅國的平坦沃野就進入眼簾了,腥鹹的海風灌入穀口,拂麵而去,宛如一曲悠遠熟悉的長歌,使人想捉摸而又不知從何憶起。禦箏大師勒住白馬,摘下輕紗鬥笠,眺望遠處隱然於江海間的城郭,眼簾高挑起來,自語道:“師弟,十七年一去,你已經獨鎮海天一隅了。”

禦箏旁邊跟隨著一騎白衣飄擺的女弟子,也在馬上伸長了脖頸,遙看海天交際那一方,長舒了一口氣:“終於到了啊。”

“走,”禦箏重又戴上白紗飄舞的鬥笠,“纖迦,我們就去你師叔那裏。”

“嗯,師傅,”纖迦眉眼轉動著,還在欣賞遠處江水曲流、沃野蒼茫的景色,歪著頭向禦箏說道,“師傅,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師叔的年紀比你大嗎?”

禦箏怔住了,回頭蹙起眉頭:“傻孩子,當然是比我小,不然怎麼叫師叔。”

“那他怎麼有個這麼大的封國,而我們卻隻住在山中的漉穀……”

還沒等纖迦說完話,禦箏就圓睜起了雙眼,裝作一臉嗔怒的表情,舉起了馬鞭作勢要抽下來。

纖迦趕緊說道:“師傅,天快黑了,我們快走!”低頭一夾馬腹,麵露譏誚地驅馬跑開,“啾啾”幾聲過後,馬兒已噠噠跑起。

禦箏乘在馬上,望著白日當空的海天,嘴角抿著一絲苦笑。

她望著纖迦奔馳而去的背影,喃喃地自語,“我不是有你麼,偌大的海隅國算什麼,假以時日,天下恐怕沒幾個人能與你相比呢。”

漸漸地,她緩緩落下舉起馬鞭的右臂,環顧著穀口的一切,時下已經入秋,此處卻仍然蒿草繁茂。荒原間青色的土堆散布,那是那場惡戰遺留下來的。

十七年前那場大戰中,師兄禦炎已然與自己決裂,或者說,是自己與他決裂了……多少年忽如一夢,往日已自認對他不起,午夜夢回時,常常幾多神傷。而這次又接到天子的詔命,重來此地與他對戰。一路上來,遙憶當年的那場噩夢,如今竟又要重溫一遍,不禁讓人魂銷心寒。

禦箏內心的兩難不知如何解脫,隻能輕拍馬兒,想得出神,馬兒也緩緩踱步,輕走慢踏。許久,她才歎了口氣,叱了一聲“駕——”,揮鞭策馬,望著前方纖迦的背影奔馳而去。

海隅城地處中陸大地的南端,城畔的盧越江像飄帶一樣穿山曆灘,時而跌宕飛揚,時而款款舒展,最終彙入了汪洋。江流的入海口處,便是海隅城坐落的壺露原。

當地傳說,遠古之時,九黎之地原本遍布高山,漫漫的海岸邊也盡是聳立的危崖。一天,有一仙人駕雲經過此地,當他在天上取壺飲水時,偶爾看到下界的九黎山北麓幹旱不已,便傾下了半壺仙露,仙露潺潺而下,注在山脊上,將岩石和土山衝走,蓄成了神奇的雲麓澤,從此經年累月,竟將此地浸潤成窪地,引得盧越江水改流而來,並衝往海濱,積成了壺露原這一方坦蕩的沃野。

壺露原和九黎山地間有條沿江的穀道,被稱為九黎山穀道,是東南海濱通往九黎山地的重要通道。前朝大虞末年,虞朝九王子禦炎在此自立為“討襄王”,抗擊新王朝大襄,此地由此發生過兩場震驚天下的大戰。

禦炎本名蒙軒,“蒙”乃是虞朝王室之姓,他在兄弟中排名第九。因為是庶出,從小不被王室所看重,母親病死時他才十歲。後來他離開王宮,拜在大術士斂音大師門下修習法術,成為斂音大師的大弟子,法號稱作“禦炎”。此後斂音大師又收了一女一男兩名弟子,分別取名“禦箏”、“禦鏡”。

在這片大陸上,術士的法術可以憑借靈力和咒語引導天地間的風、電、水、火、光、音等事物,形成招術攻擊敵人或防護自己。其力量來源於自然之物,法術的引導可以使自然之物隨術士的心念而動。但這需要極高的天賦靈力和經年累月的修行。因此中陸土地上的術士為數不多,分支門派也僅有寥寥幾支。斂音大師便是術士中的佼佼者,他主要精於操控聲音,對引風、導火和聚光也有所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