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棋在局外,僅隻執黑

昏暗潮濕的天牢,陰風陣陣,時不時傳出幾聲淒厲的尖叫。

鎖鏈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櫟蓉回轉過身子,麵無表情地瞥了一眼來者:“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櫟汐並未理會,將目光從櫟蓉身後的那堆勉強還算幹淨的稻草,淩亂的錦被,移到與自己有著八九分相似的精致臉龐上,淡淡一笑。

身後的侍從手腳利索地將紫檀木的矮幾搬進牢內,沉香木的棋盤棋盒擺放在矮幾上,恭敬地退到了一旁。櫟汐跪坐在錦墊上,慢悠悠地打開其中一個棋盒,棋盒內白色的洱海棋子色澤晶瑩剔透觸手清涼。櫟汐微笑著將棋盒推到櫟蓉麵前,徑直取過一枚黑色棋子,自顧自擺起棋譜。

“三妹可曾記得這局棋?”

櫟蓉跪坐在錦墊上,抬頭看了眼棋盤上的棋局,思緒萬千。

她的母親,本是安逸王嫡出的小郡主,若不是那場雨後浪漫的邂逅,怎會嫁於人為妾?可惜,枉費母親算盡機關,到頭來也不過爭到個如夫人的頭銜。如夫人,又怎可能跟堂堂相國夫人、一品誥命相比?即使最終如願地坐上正妻之位,曾經的如夫人這根刺依然如噎在喉。母親看櫟汐這個所謂嫡女不順眼,處處欺壓,而她隻不過是用來與之比較炫耀的一枚棋子罷了。

琴棋書畫中且不管其他如何,光是棋這一項,從第一次學下棋開始,她便知自己不是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的對手。眼前的這局棋,無比熟悉的棋局,讓她如何能忘?這是她第一次贏了眼前之人的棋局!第一次嗬……僅以一子半終於贏了……那是自己第一次見母親笑得那麼地開心。而姐姐……

櫟蓉抬頭瞄了眼麵帶微笑的櫟汐,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淡然。即便隨後接連幾天都輸給了自己,即便隨後幾年被母親多番的刁難。直到若幹年後的那場“京城第一才女”的選秀。

那一次,好像還是這局棋……第一天下成了平局。可之後,之後……姐姐被兩個不知從何處冒出的人揭發出她並非已故相國夫人親生,而是被人替換。真正的相國千金早在出生沒多久便被他們沉入湖中。姐姐不僅因此被取消了資格,還被逐出了相府。而她當之無愧成為“京城第一才女”……

櫟蓉細細地打量著,與已故相國夫人如出一轍的琥珀色雙眸,眸色淺淡如煙霧籠罩;與自己有著八九分相似的精致臉龐,又如何不是相國嫡女?隻怕母親到死都不曾想到自己費盡心機想要除去的那個又黑又胖的死丫頭退下偽裝後,搖身一變,竟有著絕不輸於自己的絕世容貌。

櫟汐取過一枚黑子,自填一子,周邊黑子損傷大半:“這裏?亦或者這裏?”

櫟蓉驚訝地看著棋盤,僅僅一子,輸贏當真隻在一子之間?

“三妹,輸贏當真那麼重要?”

“隻怕我從未贏過你!”櫟蓉對此嗤之以鼻,順手將棋子丟向棋盤。

“嗬嗬~可我想要的至始至終都隻有……”

話未說完,櫟汐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來者是櫟汐身邊的貼身侍女。

“主子,有人來了。”

“知道了。”

“聖旨下——容昭儀顧櫟蓉接旨——”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查容昭儀結黨營私謀害帝嗣枉顧親情……賜白綾三尺,毒酒一壺……”

朦朧中,耳邊響起太監傳旨的聲音。自己已經死了嗎?為何,為何喉嚨有火辣辣的刺痛感?不,不對~

“三妹,好好地活下去,連著我的份兒一起……好好活下去,連著我的份兒一起……一起……”

不對!櫟蓉猛然睜開雙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精美的雕花頂棚。這裏是……鳳舞閣?回顧四周金碧輝煌的擺飾,櫟蓉發現自己竟然還活著,更讓她疑惑不解的是,她竟然在姐姐的寢宮鳳舞閣!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