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地笑了笑,說:“對不起,我又走神了。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她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去,試圖趁勢甩開他的手。
不料又被他一把握了回去。
徐嘉洛從來沒有這樣霸道的時候。他一直都是謙遜有禮的樣子,從打招呼到道別,優雅自然,從不曾這麼暴躁無禮。
她蹙了眉,略微歪了歪頭去試探地看他:“徐醫生?”
他漂亮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狼狽,很快就鬆開了她的手道歉:“對不起。”
這樣的不自然,驀然讓喬安想起初識盛夏那時候,他也會有這樣不自然的時候。別扭,又有些孩子氣的可愛,明明是在生氣可卻又因為沒有立場,說不出一句話,隻是拉著她的手不讓她走。
可現在的徐嘉洛,到底又是什麼樣的心態。在一再看破過她卑微的等待之後,他究竟抱著怎麼樣的心態來握她的手腕。
是要安慰卻不懂得如何開口?還是想給憐憫卻放不下身段?
氣氛好像有些尷尬,他們都不說話。
好在有團團。小家夥在他懷裏一拱一拱的換姿勢,大概是想睡覺,或者是想吃東西。喬安摸了摸團團的頭岔開了話題:“得回去了。”
他重新扶了扶團團,點了點頭:“嗯。”
3
那已經是他們分手後半年的事。
盛夏畢業回校辦理畢業手續,正好遇上了從圖書館出來的喬安。
其實一出圖書館,喬安就看見了盛夏。他黑了,人也瘦了很多,看起來格外的瘦削,像一根細長細長的竹竿。她忍不住就心裏一酸,腦海裏盤旋的都是他在貴州山區裏,吃不好睡不好的樣子。
還是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她低著頭抱著書,躲在圖書館前的大柱子後,忍不住就哭了出來。心酸無法抑製,為那些明明還殘留著的愛,為那些無可奈何堵著氣卻分手的事。
可還是鼓不起勇氣衝過去問他,還有沒有機會重新開始。
她蹲在柱子後等了很久,邊哭邊摳著書角,仿佛覺得這一次真的是要徹底的離開盛夏了,他們這一輩子就真的這樣徹底完了。她再也沒有機會遇見他,他也再不會想到她。那些快樂的日子就真的一去不複返了,他們再也不是當年的青澀少年,從此就這樣成為陌路人。
也許還在同一個城市中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卻再也沒有機會見麵;也許連身處同一座城市這樣的機會都不再有,隻能隔著遙遠的天幕看同一輪皎潔的月,撒著漫天融融的光,卻照耀四周不同的方向。
那月色再亮,月色再亮,也照不亮她無可替代的憂傷。
她忍的痛苦,又不敢發出聲來,隻能張大了口直喘氣,喘的胸口都劇烈地起伏著,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閉過氣去。她的眼淚止都止不住地直往下掉,好像是把這半年的難過委屈一股腦兒全都給湧了上來,連同一直缺失的勇氣猛然間裝滿了口袋,一次性拿出來徹底倒光了。
直等到哭完了,她才敢出來。
誰知道一抬頭就看見了盛夏,就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她。他什麼話都不說,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好像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一樣。
委屈止都止不住地冒出來,又惹紅了眼眶。
喬安低著頭抱著書,像是犯了錯,連手指都在抖。倒是盛夏,盯了她一陣子開了口:“還好麼。”
“還行。”她這麼虛偽,在這樣的情況下都還想撐住麵子,“還不錯。你呢?貴州苦不苦?”
他一笑,牙齒倒像是白了很多:“也不錯。就是夏天蚊子多。”
他說的那麼輕巧,語氣輕鬆跳躍,仿佛就真的是不錯。可她其實知道,他是B型血——最招蚊子的血型,隻要被蚊子一叮,皮膚上就會腫起碩大的包。以往的夏天喬安都會早早的準備好花露水,帶在一個小瓶子裏,晚上一起上自習的時候噴的到處都是花露水的味道。
她把嘴唇都快咬破了,不知道究竟是在心疼他,還是在恨他也和自己一樣,這樣的虛偽的驕傲著。可最後,她卻也隻咬出一個低低的“哦”。
又隔了陣子,她才想起問一句:“找好工作了沒有?留在容埠還是回家?”
這真的是實實在在的試探。喬安知道他單親,家裏隻有母親。也許看在他母親的份上,也去看在她的份上——如果真的還有愛這個東西存在……也許他會選擇留在容埠。
也許重新在一起,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可盛夏的回答卻讓她真真正正地跌進了穀底。他說:“不了,我還要回貴州。”
她倏地睜大了眼,連矜持都顧不得,連別扭都忘記了,連音調都變了:“回?你還要回去?”
盛夏的目光頓時亮了,仿佛想起那些孩子就是一件最快樂的事:“我還回去。那裏現在隻有我一個老師,如果連我都沒有的話,那些孩子就徹底沒法上學了。”
喬安根本無心聽那些孩子的事。
她其實也就是個自私的、想把自己喜歡的人留在身邊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