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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河,三條河流交彙的地方,鄉政府的所在地。牛生根在家裏翻一本爛詞典時了解到,600多年前,現在的天津隻不過是三條河交彙的地方,明朝皇帝朱棣在那裏乘船過渡,人稱天子過渡處,便稱天津了,當年的一處漁市,如今已成繁華大都市。可是現在呈現在牛生根麵前的三岔河,是一個窮鄉。站在大堤上放眼望去,真像魯迅描寫的“灰暗的天空下橫著幾個蕭索的村莊”。盡管這樣,牛生根是第一次到鄉政府來,他的行李就是幾件舊衣,一個臉盆和毛巾,一支筆,兩本小學生作業本,懷裏還揣著村支書寫的介紹信。

三岔河鄉政府在河堤上,牛生根對這個位置還挺滿意,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鄉政府就是兩排青磚平房,院子裏荒草淒淒,這讓牛生根皺緊了眉頭。七站八所的門大都緊閉著,隻有兩三間辦公室是開著的,安靜得嚇人。他經過這些辦公室時,也沒進去,裏麵的幹部也沒問他找誰。

正沿著走廊一直走下去時,“哐當”一聲,他嚇了一跳,原來一個夥夫模樣的人使勁敲了下吊在樹上的一塊鏽犁頭,開飯啦!那夥夫拖著長腔。

鄉黨委書記不在,他找到了鄉長,恭恭敬敬遞上介紹信,鄉長便噢了一聲,叫來辦公室主任,說,鄉政府新聘一個勤雜工,以後就歸你管。辦公室主任就對牛生根說,跟我來吧,帶到一間偏房前,你就住這裏,與夥夫兩人住。你以後的事就是打掃院子,幫領導們的開水瓶灌滿水,對了,夥夫敲作息時間的鍾,以後就由你來敲,把東西放下,吃飯去吧。

平房的盡頭是廚房,牛生根跟著辦公室主任走進廚房,見隻有夥夫和一個年輕女人,便走上前問,多少錢一餐?

兩個人都朝他望了望,還是那女的開了口,不用錢的,你是?

噢,我是新分配來的。

辦公室主任證明道,是的。

怎麼沒聽說呢?那夥夫問。

問那麼多幹嗎,喏,在這裏登記下。那年輕女人遞過一個髒兮兮的小學生作業本,一支筆。

牛生根接過一看,上麵是一些幹部的名字,鄉黨委書記和鄉長的名字他是知道的,他翻了好幾頁,沒看到。

認認真真寫下自己的名字後,那年輕女人便將打好的菜遞給牛生根,飯在那邊你自己盛,想吃多少就多少。

牛生根這才抬頭認真地看了看這女人,這一看不打緊,著實吃了一驚,他可以百分之百地保證,他們村裏絕對沒有這麼漂亮的女人,他活到20歲也沒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也就二十二三歲吧,烏黑的長辮垂到豐滿的胸前,一張瓜子臉上,泛著紅潤……

牛生根唯恐失態,連忙接過菜碗去盛飯。隻有四張黑乎乎的桌子,椅子是四方連腿的,牆上還有“抓革命促生產”這樣的老標語。

三個幹部陸陸續續進來了,他們在一張桌上吃飯,都分別看了牛生根一眼。

這些幹部年紀都到了中年,又老又土。牛生根正這麼悄悄觀察他們時,他們聊到了女人。

一個幹部故作神秘地說,聽說了麼,最近黑水鋪的鄉黨委書記紀委正在查哩。

經濟問題?另兩個停下筷子。

不是,是作風問題。

扯淡吧,這年頭誰管這個呢?

怪隻怪他犯了忌,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吃了鄉長的老婆。

啊?另幾個就叫了起來。快說快說!

那個消息靈通的幹部就繪聲繪色地說,上上個月,那個書記安排鄉長帶隊,全鄉幹部去沿海考察,鄉政府院子裏就隻剩下書記和鄉長的老婆。結果,書記得手了。鄉長回來後與老婆親熱,感覺老婆變換了動作,便盤問。老婆是個老實巴交的鄉下婦女,如實地交代了。鄉長大怒,責問老婆為何不拒絕。老婆說,領導有要求,我又有,難道為難他不成?並交代做了三次。鄉長足足抽了一包煙後,決定去找書記攤牌。書記看到鄉長的神色,心裏已明白幾分,便主動說,實在對不起,我一時糊塗。這樣吧,我馬上向縣委請求調離,力薦你接任好麼?鄉長鐵青著臉,問,你老實說,你幹了我老婆幾次。就一次,書記撒謊道。隻見鄉長手指著書記,渾身發抖,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話,你你你,你謙虛!然後拂袖而去……

哈哈哈,幾個聽者笑噴了飯,牛生根也忍不住稍微笑了一下,他扭頭一看,那個年輕女人紅著臉,躲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