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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楊小白回憶起了一次兩人間的對話,那是在狐仙島上,一個冷冷的中秋夜。島在湖的中央,那個中秋有雨,所以沒有人去湖邊看月,隻有他倆,好不容易找到船家,將他們渡到島上。島上黑乎乎的,隻有一片野樹林在風中嗚咽。楊小白有些害怕,緊緊地纏著他的胳膊問道,你怎麼帶我到這裏來呢?他說,這個世界雖說很大,卻容不下你和我,到處都像有眼睛盯著我們,隻有在這裏,連鳥都沒有一隻。楊小白說,可是,終究我們不是生活在真空中,還得回到現實中去。他便歎了一口氣,是呀,如果有來生,我就隻與你一個人過逍遙日子。當時,楊小白心頭一暖,有些傷感地說,那就等來世吧。他說,也許不需要等,隻要願意,來世很容易。當時,楊小白看不到他的臉,但感覺他這句話陰森可怕,如今忽然想起他那句話,難道他早已產生離世的念頭?可是為什麼呢?

到了羅湖入城口,楊小白叫司機先將車開到父母家,走陽春路再轉濱河路。

這麼走繞了很多路呀,應該走螞蟥路再轉濱河路,司機對著導航儀說。

這個司機又如何知道楊小白此刻的心情呢,楊小白選擇的是一條較偏的路,她希望盡量不要遇到熟悉的人,即使自己是躲在車內的,而且那螞蟥路現在聽起來感覺渾身像有螞蟥在爬一樣,螞蟥一旦鑽進人的毛孔,就很難拂掉。

正應了那句話,人若倒黴睡覺都摔跟頭,平時這條較偏的路,今天卻偏偏遇到了堵車!司機將喇叭快按破,但車前不能前,退不能退。楊小白對司機說,你到前麵看看是什麼情況?

司機一會兒回到車上說,是城管和人打上了,一個老太婆炸油餅的攤子被城管砸了,幾個中學生路過打抱不平,將城管隊員打傷了,那人正躺在地上哩,全是看熱鬧的人。

城管被中學生打傷?那這真是新聞了,唉,但願媒體來之前,車能過去,不然等會兒圍觀的人會越來越多。

美女,你說這社會怎麼了?老太婆自食其力炸油餅,方便消費者,但城管要去砸幹什麼呢?

足足等了半小時,圍觀的人才漸漸散去,楊小白才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到了父母家,楊小白給司機付了車費,從車後備廂裏將一些補品拿出來,孝敬給雙親。母親就一把拉住了她的雙手,對著她的臉瞧起來。誰能躲過母親的眼睛呢?楊小白的目光不自覺地避開母親的目光。

小白,怎麼臉色不好呢,是不是外國的飯不好吃?

不是的媽,是坐飛機累了。

那你先歇歇,我燉老母雞湯給你喝。

不用了媽,我先回家休息,改天再來吧。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還是老公親些,也好,你們都分別20多天了。

楊小白唯恐母親看出她的心理變化,匆忙離開了父母的家。

雖然隻離開家20來天,楊小白推開自家門時,竟覺得有些陌生,她站在門口,沒有一下踏進去,而是像來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先打量一番。是的,電器家具靜靜地立著,就是缺少一種氣味,看樣子老公泡在公司裏,很少回家。

便忽然覺得這個家有點像旅館,在外的時間多,在這裏反倒是偶爾相聚。有一次黃昏時,楊小白的車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她從車窗外看去,邊道上一個中年男人滿頭大汗地拉著一車破爛,他的妻子在後麵用力推著,盡量讓自己的男人省力。這時那男人停下來,顯然有些累了。那女人走上前,用毛巾給他擦汗,夫妻的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也許今天收獲很豐厚吧——在他們眼裏,這一車破爛足夠維持幾天的生計了。楊小白的思緒當時就亂了,有多少富貴人家的夫妻這樣相伴相守過呢?有多少夫妻坐在各自的小車裏,在城市的不同方位奔來奔去,回到屬於自己的“家”,頓感冷清,楊小白曾一遍遍問過自己,天下有多少人像她一樣有過這種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