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抬起頭,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申辯,“我對佳佳一直……很好的。”
“我知道,”肖逸雲接著說,“你的好太膚淺了,你真的了解佳佳的內心嗎?你真的知道佳佳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嗎?佳佳醞釀分手這麼久,你居然遲鈍到最後一刻都沒發覺。”肖逸雲站起來,“我們隻是同事關係,我前幾天就已經發現她有辭職的動向了。”肖逸雲掰著手指頭說,“我路過她辦公桌看見她在查機票信息;我看見她把最喜歡的一盆紫羅蘭送給了同事;我發現她在快速地結束手頭的工作……”肖逸雲搖著頭說,“你們天天住在一起,你什麼都沒發現,你還敢說你了解佳佳?”肖逸雲的話讓男男啞口無言。
這時候,有人在門口敲了敲門,探進頭來說:“不好意思肖總,您的客戶馬上到了,我們在大會議室等您。”
“好的,我馬上過去。”
男男聽到後,趕緊站起來。肖逸雲也站起來,邊扶著男男往門口走邊說:“男男,佳佳是個好女孩,值得你珍惜。想想辦法吧,好嗎?”男男愧疚地點點頭。
佳佳走了,突然走了,直到失去她,男男才知道這個女孩對自己意味著什麼。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力量。早上,男男習慣在半夢半醒之間摟住佳佳,卻發現床的另一半隻是一條空虛的被子;下了班,他習慣性地掏出手機準備給佳佳打電話,問問晚上吃什麼,才發現現在沒這個必要了。他這才覺得每天跟佳佳為吃什麼菜而鬥嘴是件多麼快樂的事;回到家,他再也不用嘮叨佳佳,化妝品為什麼亂放,抽屜為什麼不關,衣服為什麼不收起來……再也不用跟在佳佳屁股後麵歸置這些東西了。現在,當他回到家,看到整齊的屋子時,反而覺得死板得可怕。
日子還在繼續。因為感情的事情,男男對工作的熱情驟然降低,也不再去掃街拉客戶了,到了單位也默不作聲,隻是坐在電腦前麵發呆。範哥知道了男男和佳佳分手的事,勸了幾次,見沒什麼效果,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下了班,男男站在SOHO現代城的群樓中間,茫然地看著來來往往匆忙趕路的人們。他不知道去哪兒。回家嗎?沒有了佳佳,那個小房間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那隻是個睡覺的地方。他也不想回去,因為隻要在那個屋子裏,他就會忍不住回憶,忍不住心痛。他忽然想起了艾吉瑪,她現在還好嗎?佳佳有沒有跟她聯係?當天她們說了什麼?艾吉瑪還能陪自己說說話嗎?
想到這兒,他拿起手機給艾吉瑪撥了過去。但對方手機提示已關機。男男連續撥了很多遍,都是關機。他想了想,不如去找找艾吉瑪,當麵聊聊也好。想到這兒,男男坐上了去艾吉瑪家的公交車。
到了地方,男男走到艾吉瑪家樓下,猶豫了一會兒,按下了門鈴。幾聲脆長的鈴聲過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喂?找誰?”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男男一時間有點慌亂,他停了一下才說:“你好,我想問艾吉瑪在家嗎?”
“誰?”
“艾吉瑪。”
對方傳來模糊的對話:“媽,艾吉瑪是誰?”“不認識,打錯了吧。”
門禁那邊傳來回答:“打錯了吧,我們這是3301啊。”
男男趕緊說:“對,沒錯啊,2單元3301.”
就聽見對方一個老太太遠遠的聲音:“告訴他那個租戶搬走了。”
男男退出來,回頭仰望了一下這棟公寓,3301,那個曾經的倩影也消失了,這裏也隨著新住戶的入住成為過往。男男這才發現他自以為無話不談、可以做心靈密友的女孩,其實是那麼的陌生,除了一個電話號碼,他沒有艾吉瑪其他任何的聯係方式。手機換了,住所換了,關係也就斷了。男男仰起頭,看著刺眼的陽光,心裏湧上一股孤獨感: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表麵上人流如織,實際上人際關係是如此的脆弱。
北京的天氣轉換很快,春秋就在一瞬間,剛看到樹葉變黃,一星期後就變得寒風凜冽、冬意逼人了。天氣變冷可以添置衣服,可心如果變冷了,該如何溫暖呢?
早上,房屋中介的一個電話,將夢中的男男拉回了現實,又要交房租了。以前跟佳佳在一起的時候,佳佳主要管錢,各種費用都是佳佳在負責繳納,男男從來沒操過心,現在佳佳突然離去,男男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有錢交房租了。範哥一直沒提分錢的事,男男礙於麵子,也一直沒好意思提,但現在自己已經山窮水盡了,他不得不跟範哥開口。
上班後,男男正想著怎麼張嘴,範哥來了。他一邊打電話一邊進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放下手包,坐在老板椅上歇息。男男聽到他掛了電話,站起來走進範哥的辦公室。
範哥看見男男進來,趕緊招呼:“男男,坐,怎麼了,有事找我?”
男男勉強擠出點笑容說:“嗯,範哥,真有點事跟您商量。”
“哦,”範哥看見男男很正式的樣子,趕忙起身,把自己辦公室的門關上,“你說,怎麼啦?”
男男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說:“範哥,我們開公司也快一年了,我一直也沒好意思問,我們的收入怎麼分配呢?”
範哥哦了一聲,想了想,抬起眼,“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男男尷尬地笑了笑說:“中介催交房租了,我好幾個月沒收入,現在經濟確實非常緊張。”
範哥一拍腦門說:“哎喲,兄弟,我真把這事忘了。”說完,他打開自己的房門,出去跟安安說了幾句話,安安拿著包就下樓了。
範哥走回來,對男男說:“我讓安安給你支點錢,你先用著。”
男男點點頭說:“那謝謝了。”說完,男男低著頭,等範哥說話。
範哥看男男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就拿出煙,遞給男男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悠哉地說:“兄弟,我知道你現在經濟上有壓力,咱創業肯定不容易,但扛過去就好了。你看,最近幾個月,咱每個月都有單子,公司也能運轉下去了,我那邊還有戶外廣告的資源,一起賣,生意很快就好起來了。”範哥看男男沒有什麼表示,就接著說,“我下個月想招幾名銷售,你帶著他們,讓他們去開拓客戶,你就不用去掃街了,你以後就走管理崗位啦。”範哥抽丁口煙,眯著眼看了看男男,發現他好像還是沒什麼反應,就走過去拍了拍男男的肩膀,“怎麼了兄弟,還有什麼心事,和哥哥說說?”
男男歎了口氣,把手裏的煙掐滅,說:“沒什麼,回頭再商量吧,那我先拿這點錢去交房租了,謝謝。”說完走了出來。
安安回來,把取來的兩千塊錢給了男男,男男一算,交完兩個月房租還剩六百元,省吃儉用也就夠一個月吧。但範哥剛給了錢,他不好意思再去張口要了,心想算了,下個月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