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時候,在你叫我姐姐的時候,你喜歡上天台玩,但是我畏高老是害怕會掉下去。可是你叫我不要怕,你會陪著我。在你和寶菲兒解除婚約的那晚,我曾經被你的爸媽逼上天台。也差點掉下去。可是你那時在哪裏?張磊,你說話不算數。”她的聲音哽咽,但始終哭不出來。
“那時我去追寶菲兒了。”
悄無聲息,闌珊的往事,雖然剌眼,卻清楚地呈現在腦海。
“你是對的,因為那時候寶菲兒是你的一切,雖然你忘了我的處境。”
那年混混愕愕心境,卷走了少年記憶的最後一絲餘香。
朱芳平踮起腳尖,把沒有到盡頭的點滴摘下。
她摸索著把尖利的針從自己的手上撥開。
這時包紮在她頭上的紗布,透露出某種脆弱。“我那時低估了你和寶菲兒十八個月的感情,也高估了我和你十八年的感情。”她的聲音,輕得如同一把極利的刀子,不見血地剜在張磊的心上,沒有餘地。
“少年時我曾經愛著一個人,為此犯下了錯事,我等過他,可是這十年,我的傷口反反複複的痛,這種滋味實在太苦了。所以我親手成全了他,張磊,我不能再等了。人生有多少個十年,你可以在下一個十年裏像我一樣,找另外一個人重新開始,或許心底還會有些許傷感,但是一切都可以重來。不會痛,不會傷。”
時間的沙漏帶走的何止是她的癡狂,在這樣清冷的表情裏,隨風而逝的不止是往事。
此去華年,那一瞬用盡全力的情事,早己是滿地蒼涼。
不知為何,張磊伸出手去,嗚咽自他口中恍惚間發出。
朱芳平沒有停留,也不會停留。
她出了醫院。
在張磊那裏的東西並不多。
剛收拾好,張磊趕回了家。
他很沉靜的坐在廳裏,化作影子。
神采早已不複飛揚,在朱芳平拖著箱子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怔怔的坐在沙發上,有些不知所措。
朱芳平提著行李剛要繞開他,卻被他的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臉上添了幾分寂寥。“你說要我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聲音微弱的有種幻滅的味道。
他想去抱住朱芳芳,沒料到她側身一閃,湧入他懷中的隻是空氣。
“我當初有些懵懂,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才會這十年間這麼生氣。”
“我知道。”朱芳平退了兩步看他。“不過你現在才知道。”
十年前她早知自己的心意,十年後他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首尾的距離這麼遠就像長河一樣,她當初跨不過去,他現在跨得太晚。
黑幕降臨,夜下一盞一盞相續亮起的路燈,突然就有了離歌的味道。
慢慢地天上的流雲,與淡月疏離地遠遠遙望。
道路兩邊樹在白天婆娑,在夜晚迷離的幻滅。
朱芳平拖動了行李下樓,轉彎無風的角落裏,隻有箱下的輪子嗄嗄響得風生水起。
樓上,張磊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
他好像被魘住了,仿佛隻要重新睜開眼。
朱芳平依舊還在客廳的沙發上活蹦亂跳。
然而他睜開眼睛空蕩蕩的客廳把所有的一切都分崩離析,陽台下,是朱芳平的步子正在緩緩離去。
天上大塊大塊的雲黯然淡去。
“朱芳平!”他在陽台上大叫。
她沒有轉身,仿佛就此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