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騎報入楊業軍中。楊業聞此消息,乃曰:“番人不戰而退,必有謀矣。我眾人且入城見駕,徐圖脫離之計。”淵平道:“父親所見極明。”即整軍馬入城中,朝見太宗。太宗大喜曰:“不是卿來赴援,敵人安肯退去?朕聞卿名為遼人所畏,信不誣矣。”業奏曰:“番人夷狄之性,意不可測,此去必將複兵來困。望陛下即整車駕,臣父子拚死殺出。”太宗曰:“朕明日準定回駕。話聲未絕,忽報:“番兵長驅而來,仍舊圍了城郭。”太宗驚曰:“不出卿之所料。”業奏曰:“番兵眾盛,車駕難以輕出。待臣審視敵人聲勢,然後定計破之。”太宗曰:“卿當盡心籌度。”業承命而退。
次日,楊業率眾子登敵樓觀望,見番兵八麵分屯齊備,軍馬雄偉。令公歎曰:“若此堅兵,吾父子雖能殺得出去,如何能保眾文臣無傷,縱使諸葛複生,不能施其計矣。”淵平曰:“終不然束手於此而待斃那?”令公曰:“計策雖有,隻是難得盡忠之人耳。”淵平笑曰:“大人往日常言,要以死報宋君。今吾父子自到宋朝之後,主上設極富貴之第宅相待,思無以報德;今遇息難,若有計可施,不肖情願舍死向前。”令公喜曰:“汝若肯成吾計,可保君臣無虞。我明日奏知主上,即便主行。”淵平全無難色,凜凜然下了敵樓。
翌日,令公朝見太宗,奏曰:“臣昨觀敵兵,甚是利銳。陛下若要脫此災厄,除非學漢朝紀信救高祖離榮陽之計:詐獻降書與番人,在西門迎受;臣保車駕與侍官,從東門而出,則可保矣?”太宗曰:“此計雖妙,誰肯學紀信所為乎?”令公曰:“臣長子淵平願承此計。乞陛下急作降表,遣人通知番營。若更遲緩,恐事有漏泄不便。”太宗聽罷,惻然曰:“朕以汝父子恃寡人,未沾大恩,今日何忍損卿之至親以救孤?非仁者之所為也。”淵平進曰:“事已急促,若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雖留臣之父子,亦無益於事。今若救得陛下出此重圍,留萬代之名,是臣子當行之事,又何惜焉?”
語未畢,守城軍來報:“南門漸崩,番人將攀堞而上。”淵平曰:“陛下快脫下禦袍。臣父與六郎延昭、七郎延嗣保車駕出東門。小臣與弟二郎延定、三郎延輝、四郎延朗、五朗延德出西門詐降。不然,君臣難保。”太宗不得已,卸下禦袍,龍車、法駕之具,盡付淵平。
(淵平)先遣人齎降書前去。番將天慶王接得宋帝降文,與眾人商議。韓延壽曰:“宋人遭困出降,此事必實。然不過與其講和放回,寧有加害之理?亦請回書,與使者複命。”
次日,宋軍於城西插起降旗。番眾遂遠離一望之地,等待宋君出城。太宗急同文武,率輕騎出東門,望汴京而走。於是淵平端坐車上,黃旗數麵,前遮後擁,隱隱而出。番將天慶王率眾將,戎伍齊備,於城西旗下高叫:“既宋朝天子情願納降,請出車駕相見,決無傷害之意。”淵平在車中聽得,令左右揭起羅幔,見番王坐於馬上,旁若無人。怒曰:“不誅此賊奴,何以雪吾恥也!”即拈弓搭箭,指定項下射去。一聲響處,天慶王應弦而倒。正是:
一時主將成何事?頃刻番臣箭下亡。
淵平既射死番王,閃出駕外,厲聲叫曰:“吾乃楊令公之子淵平是也!有勇者來戰。”番兵大驚。激怒了韓延壽,下令番兵齊起,捉此匹夫!即挺槍躍馬,直殺過宋陣。淵平鞍馬未備,迎敵不及,被延壽一槍刺落車下。延定正待來救,耶律奇拍馬而出,二將交鋒。延定雖勇,部下先潰,被番兵爭前湧進,斬斷馬足,掀翻戰場,千軍亂蹂而死。延輝見勢不利,衝出重圍而走。不上一裏,蘆葦草內長鉤套索,一齊並起,先把延輝坐馬絆倒。延輝身離雕鞍,已遭番兵所屠。延朗知兄被傷,慌忙殺出。背後韓延壽、耶律奇精兵皆至,四下圍繞。延朗衝突不透,遂被北眾所獲。部下騎軍戰死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