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生是何四妹被辭退兩天後,才知道這個消息的。
對他來說,這不是一件小事。因為何四妹一旦回老家,他無法想象,弟弟一個人在這裏,會生出些什麼事來,雖然何四妹對趙天養的約束作用幾近於無。但好歹倆口子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父母在老家也放心。
於是趙天生鼓起勇氣,給盧海芽打了電話,問她,可不可以在她上班的物業公司,替何四妹謀個保潔工的工作。
盧海芽都氣笑了,你是說,讓我前夫的弟媳婦,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時刻提醒我那段失敗婚姻曾經的存在?
她說,更別說何四妹是那種恨不得在身上裝個八聲道嗽叭的人,她那旺盛的八卦精力,我可領教不起。
她說,我至於這麼倒黴麼?每天下班回家,都要與曾經的小叔子打照麵,一上班,還要與曾經的弟媳婦大交戰,趙天生,我能有口喘氣的工夫麼?
憑心而論,趙天生覺得盧海芽說得在理,他發誓如果他是盧海芽,也不願意攬這些事。
他隻得低三下四地說,我這不是沒辦法了麼?盧海芽,咱雖然離了婚,好歹還算朋友吧?
盧海芽幹脆地說,當然不算。
趙天生不死心,不算朋友,好歹還是你女兒的爹呢!
盧海芽說,趙天生,警告你,不要對我耍流氓。告訴你句實話吧,姐姐我現在對老男人有種骨子裏的反感,也不知道為什麼。鑒於你也屬於老男人級別,以後對我說話嚴肅點,莊重點。
我哪裏不嚴肅,不莊重了?趙天生說,我是你女兒的爹,這句話有錯?
那我是誰的爹?他問。
我管你是誰的爹?盧海芽說,何四妹的事,我不會管,就這樣!
不管就不管。趙天生冷笑,其實你也管不了吧?不過是個保潔工的頭兒,招人這事,也不是你說了算。
你少激我。盧海芽說,對一個女人冷嘲熱諷,趙天生,你也就剩這點本事了。
掛斷電話,趙天生幾乎想要學電影裏的人物,捂著肝區,疼個痛徹心扉。
每次與盧海芽的溝通,都充滿火藥味。盧海芽為什麼不能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呢?
因為她不快樂。小龍說,不快樂的女人,才希望全世界都陪著她一起發火。
小龍裝得好象很懂女人,但這些理論安在盧海芽身上,就是狗屁。盧海芽絕對不會因為離婚不快樂,她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
倒是小龍那個前妻周曉夢,現在才是真正的不快樂。
因為,小龍的揣測竟然是正確的,周曉夢想要複婚!
覺察出這個意圖,是兩個人見第四次麵的時候。
周曉夢總是有事找小龍,可每次小龍趕到,才發現周曉夢什麼事都沒有。
其實他早就該覺察的,周曉夢無所不能,能有什麼搞不定的事求到他頭上呢?可是周曉夢連個過得去的借口都懶得找,有一次是說自己家晨的下水道漏水了,還有一次是鑰匙忘帶,進不了家門了。
但是當小龍趕到時,她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本來就很好解決,修下水道和配鑰匙的小廣告貼得滿樓道都是,根本求不到前夫頭上。
周曉夢租住的是一處九十年代修建的舊小區,路燈壞掉許多盞,一個女人住在那裏,不是特別安全。
小龍建議她搬家,周曉夢淡淡地說,我一個人,住哪都一樣。
小龍說,正因為一個人,才要住好一點,安全一點的地方。
周曉夢還沒說話,小龍又調侃道,其實這麼長時間,你不可能一直一個人吧?別裝了你,老實交代。
周曉夢聽了,一臉嚴肅地盯著他,你是不是特別盼著我找個人?
小龍怔住。
周曉夢說,離婚這個決定,我現在發現是錯誤的,我這麼說,你是不是特別吃驚?
說這番話的時候,兩個人正走在周曉夢家的樓道裏,所有的燈都壞掉,唯有街燈隱約的光線從走廊一頭的欄杆處透過來,將周曉夢本來就模糊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捉摸不定。
小龍覺得喉嚨有點幹,使他感覺自己說出來的話也幹得要開裂了,他說的是,那你想怎麼樣?
周曉夢頓住,半晌說,我不想怎樣!她說,我能怎樣?
是啊!小龍如釋重負,好在我們還年輕,做錯了不打緊,向前看就是了。
他是跟著周曉夢上樓去看下水道的,雖然周曉夢聲稱修好了,並順便請小龍吃了飯。
但這時,他不打算進屋了。反正下水道不是修好了嗎?
於是一個說辭都沒有,他轉身就走,頭也不回地衝周曉夢揚了揚手臂,走了啊,有事電話。
周曉夢沒作聲,待小龍走下半層樓梯後,他聽見身後沉悶的關門聲。
他在樓梯上停了一下,才慢慢地走了下去。
趙天生問,複婚有什麼不好?
小龍卻反問,讓你和盧海芽複婚,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