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蝴蝶朝炕頭上的被窩卷倒去,一雙狡黠而凶狠的眼睛死死盯著天棚的糊紙,歇斯底裏地叫喊著:
“巴江紮布,我定叫你敗在姑奶奶的石榴裙下,金廣老賊留在我身上的汙穢,要你巴江紮布伸出舌頭舔淨……”
金廣寨主率領的人馬走後沒幾天,壓寨夫人便把秋蟬掌管的“十仙女”派遣下山。她們分成兩路:一路去哈爾濱了解掌握金廣大盜的各路兄弟的活動清況,及時回老黑山通報白蝴蝶;一路南下長春、奉天,尋找二總管楊二虎的下落。白蝴蝶估計,楊二虎不可能長期呆在哈爾濱——要在哈爾濱,金廣手下“了水的”早應得到了消息。他下山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去尋找在大東北可以依靠的政治勢力,最終擺脫老黑山匪首金廣大盜的控製,使他和她能自立門戶,自成氣侯。要達到這一目的,楊二虎很可能南下東三省的政治首腦所在地奉天了。要出事或羈留也就在奉天。
哈爾濱的情報源源不斷地傳來,唯獨楊二虎仍然毫無蹤跡。整整一個月過去了,秋蟬特地回山上來報告了長春、奉天方麵的情況。心急難耐的白蝴蝶,斷然決定自己率女兵下山,奔赴哈爾濱。
壓寨夫人要下山,談何容易!金廣大盜離寨時,雖然把掌管山寨寨務的大權交給了壓寨夫人,但同時又留下了兩名不露身份的“魔王”在前營,暗中監視白蝴蝶的行動。就是在山外,也還有隱伏的“魔王”設立的關卡,控製老營與外界的聯係,更不用說為保衛金廣的老巢,而層層設立的暗哨與防線了。為了擺脫“魔王”的控製,應付一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煩,白蝴蝶仿金廣大盜的筆跡,假造了寨主請壓寨夫人率女兵去哈爾濱的“手諭”,還同秋蟬、鹿梅商量了一個“金蟬脫殼”、化整為零、有分有合的連環計。
“手諭”在後營一帆風順。白蝴蝶把寨務移交給了金廣的原配夫人,又對各房姨太太多有交代、囑咐,誰也沒有懷疑秋蟬從哈爾濱帶回的“手諭”孰真孰假。這天,白蝴蝶一身戎裝,腰掛雙劍,點齊五十名女兵,乘坐一色的蒙古達斡爾高頭大馬,從後營開拔出來。白蝴蝶由貼身的秋蟬、鹿梅和“十大魔女”保駕,後麵有後營的夫人姨太太和使女丫頭送行,浩浩蕩蕩的女隊,穿過前營,急匆匆朝山門而來。看守山門的寨目,一見白蝴蝶的馬隊馳來,誤以為壓寨夫人巡視山寨,連忙跪地請安。白蝴蝶在馬背上馬鞭子一指,威嚴地道:
“快快敞開山門,放下吊橋!”
那為首的寨目嚇得目瞪口呆,跪在地上不敢挪身,老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
“夫人,寨主早有嚴令……不知夫人是想去寨外巡視,還是……”
秋蟬機敏地跳下馬蹬,走過來提起寨目頭領道:
“夫人要去哈爾濱。這是寨主的手令,你趕快敞開山門,放下吊橋!”
秋蟬從懷裏掏出“手諭”,在寨目頭領眼前晃了晃。寨目們一見寨主“手諭”,便都拍拍腿站起身,各司其事地忙去了。
山門剛剛打開,吊橋剛剛放下,突然從暗堡裏躥出兩名滿臉橫肉、手執兵器的“魔王”,站在馬前攔住了白蝴蝶去路。剛剛跳上馬背的秋蟬,放馬擠了上來,衝兩名“魔王”喝道:
“幹什麼?寨主請夫人率女兵去哈爾濱,你們怎敢攔阻?你們無視寨主的手令嗎?”
說著,她將“手諭”不屑地拋給“魔王”。兩名“魔王”接過“手諭”翻來覆去看了看,疑惑地自言自語:
“噫,我們怎麼沒有接到寨主的密令呢?”
秋蟬一個馬背上刁羊,取過“手諭”,哈哈大笑地說道:
“我在哈爾濱拿了寨主手令,日夜兼程,跑死了兩匹驛馬,趕來接夫人下山……寨主在哈爾濱旗開得勝,有個盛大慶典一定要夫人出席……寨主給你們送信的馬韃子,慢慢騰騰的隻怕還在半路上哩……”
在秋蟬與“魔王”糾纏的時侯,白蝴蝶向送行的女眷們拱拱手,馬鞭子一揮,領著女兵們早衝出山門,衝過了吊橋。秋蟬最後向呆立一旁的“魔王”道了聲別,縱馬飛奔,緊隨著女兵的馬隊向山下疾馳。馬隊象一股旋風,穿過黑鬆林,卷過漫長的山坡,在後麵留下一線滾滾的、老一陣也不見消散的黃塵。奔過山下的臥虎屯,聽到後麵傳來一陣緊鑼密鼓似的馬蹄聲,呐喊聲,回頭一看,隻見黃塵彌漫的馬車道上,流星般追來一彪人馬,為首的正是金廣大盜的心腹“魔王”。女兵們一個個汗流浹背,著死力加鞭。前頭“魔女”們刷刷地抽出刀劍,一麵防禦著後麵的追兵,一麵簇擁著“壓寨夫人”亡命地朝前奔去。兩支馬隊在起伏不平的土路上疾奔競跑,眼看著“魔王”的馬隊趕過了後麵的女兵,追上了前麵的“魔女”。突然前麵的“魔女”全都勒馬兜圈,將“壓寨夫人”裹在當中,擺出要同“魔王”們廝殺的陣勢。誰知兩名“魔王”韁繩一勒滾下馬鞍,擠到“壓寨夫人”跟前,打了個躬道:
“夫人,此去哈爾濱路途遙遠,一路上又不太平,容奴才們一路護送去哈爾濱。”
“壓寨夫人”隻是不語,兩個“魔王”抬頭一看,又驚又怒:那哪是“壓寨夫人”,原來隻是一名換上了夫人裝束的女兵。真正的“壓寨夫人”白蝴蝶下山以後,換上女兵服裝,領著秋蟬鹿梅走另一條荒僻小路,繞道去哈爾濱了。大路上是她有意布下的一路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