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笑抬眼看了看他,笑道:“那陛下可還肯賞賜於我?”
牧逸微笑頷首:“自然是要賞賜,你這一路,鞠躬盡瘁,受盡委屈。”
“謝陛下。”東風笑一拱手,繼而又笑言:“笑隻盼陛下賞給笑笑一場婚禮,笑中意蒼鷺之王,已四年矣。”
牧逸聞言一愣,抬眼看著麵前滿含笑意的女子,攏在龍袖裏的手兀自攥緊,繼而卻是漸漸展開來。
“好,朕允你一場盛世婚禮。”
他沉了口氣,忽而又道:“那麼,之後……你會去往何處?”
之後,你可肯留在罄都?
韓聰和顧劼楓代她交了帥印和令牌,東風笑今日並沒有上朝,沒有領那豐厚的賞賜,也不再當那驚國的女帥,他心裏明了了七八分,她是想要卸甲歸田。
“笑便隨著他回蒼鷺去,還望陛下原宥。”東風笑一拱手。
天下已定,她也已無心朝堂紛爭了。
牧逸沉默了半晌,終於揚唇笑笑:“好,常回來看看,這裏……也是你的家。”
東風笑頷首應下,看著他擺手轉身,身形消失在這院落的盡頭,終於鬆了口氣。
她轉過身來,幾步走到門前,輕悄悄推開門來。
屋間,她心裏的那個人坐在桌案旁,撫著那古琴,琴聲紛揚。
見她進來,玉辭抬眼笑了笑,繼而目光看向屋室的左角,笑道:“方才月婉把那孩子送過來了。”
東風笑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應當是墨久的孩子。
如今墨久死於她槍下,而豐彩兒也受了軍罰,雖然在眾人看來,她乃是豐帥唯一的後代,並不忍心降下殺頭的罪名,但是因為當初她的滔天罪行,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豐彩兒被壓入了一處黑牢,去此不足一裏,便是當初血纓軍滅營之處。
東風笑眸光沉了沉,忽而轉過身去,將長槍輕輕擱在一旁,幾步走到那小床邊上,垂下眼來看著那孩子——如今這孩子剛剛滿月,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祟,竟是覺得這孩子同墨久甚是相像。
“他和他真像。”東風笑不知不覺間已然沉沉啟口。
玉辭依舊坐在那裏撫著琴,聞聲抬眼瞧了瞧她,卻是不言語。
“美人兒,你說,我是不是該學著照顧孩子了?”東風笑垂眼看著那孩子,忽而又來了一句。
說著,她竟然已在不知不覺間伸出手去,輕輕撫弄著那孩子柔軟的、粉雕玉琢的臉。
“不必。”玉辭隻兩個字,幹脆得很,隱隱約約還帶著幾分生硬。
她就這麼想給那個男人看孩子?如今還忘不了他?
東風笑生生被他這一句話從思緒裏拽了回來,愣愣地瞧著他:“怎麼?難道我……”
玉辭見她麵有遲疑,忽而明白她是想多了,以為她自己不會有孩子,也隻得先忍下方才吃的墨久的那一口幹醋,聲音放緩了許多:“莫要多想,以後有了孩子,我來照顧,你不必插手的。”
心裏卻忽而覺得自己方才幼稚得可笑,竟至於同一個東風笑痛恨了許久,如今也已經死去的人吃醋,分明他心裏也覺得,東風笑對那個男子,如今頂多是有遺憾和哀歎,絕無半分情義可言了。
感覺對麵的人投過來一絲戲謔的目光,玉辭沉了眸子,手腕一轉便換了一個曲子。
東風笑的唇角不由得揚起一抹笑意,卻也不急著點破他,隻是抱著手臂倚在牆上,半閉了眼睛聽著他的琴聲,甚是悠閑。
“美人兒,你不聽話。”
忽而,東風笑唇角一勾,挑起眉來看著他。
玉辭半垂的眸子裏光華一閃,而倏忽間東風笑已經幾步上前來,抬起手來便攥住了他撫琴的手,琴聲亂了,帶著幾分嘈雜,終於歸於一片靜寂。
玉辭則抬起眼來,對上她那一對流光的眉眼。
“美人兒,本帥有沒有同你說過,不準再彈這一曲相思?”
東風笑挑著眉。
玉辭笑了笑,倏忽間手臂一攔,竟是生生將她的腰環住,他身形一偏,竟是摟著她仰倒在一側的貴妃榻上。
“笑笑,你就這麼想替那個人養孩子?”他沉著聲音,將唇附在她耳畔。
東風笑挑挑眉,一手摁住玉辭結實的肩,一手把玩著他的下顎,勾唇而笑:“怎麼?美人兒這是在吃醋?”
玉辭一愣,不料這廝竟是這般直截了當。
他悶悶哼了一聲,半扭過頭去,不瞧她那戲謔的眸子。
堂堂蒼鷺之王,本以高傲冷清著稱,豈知如今在這個潑皮無賴般的女將軍身上,已不知多少次吃癟了。
“唔,不說話,那便是沒吃醋?”東風笑勾著唇,繼續逗弄。
玉辭哼了一聲。
“美人兒,連醋都不會吃,不怕我跟著別人跑了?喏,阿楓還在外麵等著哩。”東風笑眼睛一轉,依舊是無賴兮兮地說笑。
玉辭卻忽而回過眼來瞧著她,半垂著眉眼,唇角帶著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