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賜你重生,你如何謝我?”
頭戴玉冠的男子斜倚著扶手,望著我笑意淺淺。他身後,巨大的扇貝完全敞開,裏麵的蚌肉已被剔去,白玉石壘砌的塌上,鋪了金燦燦的錦氈,塌四周,朱紅色的珊瑚妖嬈生姿,偶有一兩尾小魚悠然遊過,流光絢爛,非人間顏色。
我定定地回視他,“你是仙人,也要回報?”
“仙人不管凡塵俗事。”男子展開兩道秀挺的眉,左眉梢處繪了隻金色的龍翼,睫眸分明如水般明淨,唇角的笑意卻帶著淡淡的戲謔,“所以要我幫你,就要付出代價。”
“我救過你。”說出這句話後我頓時後悔,先不提挾恩求人,何其無恥,而且,麵對的還是號稱三界最深藏不露的龍族九太子帝江,我竟與他討價還價,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帝江卻沒有生氣,笑得溫和,“所以,你現在才會站在這裏。”
我有些絕望,“那麼,你要我如何報答?”
帝江的手指在左眉處輕劃,最後停在龍翼上,收了笑,望定我,若有所思。
一尾鯪魚自我身側滑過,細密的水泡如珍珠般嫋嫋升起,在這裏,時間悠長的仿若永恒。我望著帝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考慮這麼久,我,一個死人,對他來說,還有什麼可圖的?
“你,想複仇?”久久,他問出這麼一句。
“是。”
“但卻不想回原來的身體?”
我咬唇,“是。”
“那你想變成什麼樣子?”
他表情認真,於是我的回答也就變得很堅定,“男人。”見他挑眉,我補充,“我要一個文武雙全、能讓我奪回圖壁江山的男人軀體。”
帝江唇角一勾,又笑了:“禾曦,你可知道,你生前之姿容,已是冠絕人寰?五百年來,人間再沒有哪個女子能比你更加美麗。可你不但不願回原來的軀體,還想去做個男人……嗬嗬,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冠絕人寰……他不提倒好,一提我痛得幾乎又死一次。再美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國破家亡?要美貌有何用?我要力量,我要那種無堅不催不往不勝的力量,我要親自從長乘手裏拿回圖壁,拿回我的先租們所為之征戰流血傾注一生的白澤皇朝!
大概是我的悲憤實在明顯,帝江輕歎口氣,道:“好吧,我可以如你所願。做為回報,你得做我的奴仆。”
奴仆?
他笑,眯得眼睛彎彎,手指輕招,一隻烏龜慢吞吞的遊過來,金色的龜背上一隻杯子搖啊搖,似乎隨時都會掉下去。
“喝了這杯酒,你就可以回到人世,當你再次死後,靈魂會回到這裏,並永縛於此,聽我號令,再也不能進入輪回。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喝。”低靡的語音帶著危險與誘惑,如絲綢般一點點鋪進我心中。我盯著他,忍不住問:“為什麼想要我做你的奴仆?”
我是真的不明白,堂堂龍族九太子,要什麼奴仆沒有?為什麼一定要我?
帝江撫眉,回答的極為輕描淡寫:“這個嘛……你以後會知道的。”
烏龜終於爬到我麵前,犀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剔透晶瑩。一想到我的命運就決定在這一杯酒上,心中五味摻雜,不知是感慨,還是悲傷。
我接過角杯,清晰看見自己的指尖在發顫,真沒出息,禾曦,你竟在猶豫,竟在害怕?事情走到這一步,難道你以為還會有回頭的餘地?
山盟海誓成雲散,情深緣重作煙硝。
在一個延續了七百年的朝代因你而消亡,在父皇母後皇兄以及無數將士因你而慘死後,你以為,你還有別的選擇?
我深吸口氣,閉眼,將酒一口飲下,入喉處,滿是冰涼。
帝江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忽地揮袖,一股力道頓時襲來,將我吸至他身前,我還沒來的及有任何反應,他的食指已點在了我的右手食指之上,同時,絲綢般繾綣華麗的聲音在耳旁輕輕響起:“我賜你的力量,要好好使用,別讓我失望啊……”
力量?指尖如被冰刺了一下,泛漣起徹骨的寒意。
“去吧。”帝江的聲音在水浪中飄渺,“我等你……回來……湖姬……”
我眼前一黑,再次沉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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