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乾三年農曆八月初八,黃道吉日。
我站在流瀲宮內的藍湘亭上癡癡地望著祥福門前拎著包袱,喜氣洋洋擁擠在宮門口頻頻張望的宮女們,隻待吉時一到,宮門一開,她們便可出宮和家人團聚。
秋高氣爽,旭日東升,溫暖的陽光照在晶瑩剔透的露珠上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偶有大雁成群結隊地飛過。
鴻雁高飛,據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預兆。
宮女,也是皇家官婢,入了宮便是皇家的人,生死全憑主子喜怒,一輩子再也不能踏出宮牆半步,即便是死了,也隻是宮中一縷孤魂。
今兒如此之多的宮女被放出宮,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宮女們無不感激新帝的恩澤。
原本,我也是她們之中的一員,此時也應該萬分雀躍地擠在那朱紅的宮門口,隻待宮門一開,便可同早已守候在宮門外的他,舉案齊眉,雙宿雙飛。
可,如今…….
“賤人!”隨著一聲怒罵,耳光隨即而至,我隻覺眼前一花,還來不及作何反應便被刮倒在大理石桌上,臉頰之上一陣火辣辣的麻木。
我抬起頭,那張熟悉的臉孔此刻因憤怒而曲扭,飛揚的丹鳳眼中迸射出深深的恨意,我不禁錯愕,喃喃低呼:“兒茶……”
“放肆!蓮妃娘娘的閨名也是你一個賤.奴稱的麼?”兒茶身旁的宮女蘇子尖聲嗬斥。
“蓮妃?”我低聲呢喃著,是了,昨兒午後小聚之時,我還擔心自己離了宮無人照應於她,向皇帝為她求了這個恩典。
蓮妃高高地昂起頭,嘴角溢出一絲冷冷道笑意,不屑地瞟了我一眼,冷哼一聲:“怎麼?沒想到吧?你費盡心機爬上了龍.床,卻依舊隻是帝奴,見了本宮就得尊稱娘娘!”
“兒茶,你明明知道……”
“夠了!”蓮妃嗬斥著打斷我的話,冷聲道:“本宮今兒個隻是來看看皇上的新寵,看看你撕下那張視權力為糞土,大義凜然的虛偽麵具之後的醜惡嘴臉!”
我心知如今的兒茶自從得知今兒早上我從乾龍宮走出來起,便不再視我為好姐妹了,如今的她對我隻有深深的恨意!
我暗自歎了一口氣,淡然一笑,不冷不熱地問道:“蓮妃娘娘,如今你看到了,不知你可滿意你所看到的?”
“滿意,再合本宮心意不過了!”蓮妃淡淡一笑,騰然欺上前來,在我耳邊低語,“隻是,不知此刻正在宮門外望眼欲穿的半夏將軍是否滿意?”
蓮妃滿意地看著我臉頰上的血色迅速退怯,神色一凜,抬手拔下發髻間的霞鳳釵,重重地往石桌上一擲,冷聲道:“離兮,你我二人姐妹情誼,從今兒起,恩斷義絕!”
隨著釵石相碰“啪”的一聲,別致的霞鳳釵應聲而斷,釵上圓潤細白的南海珍珠滾落而下,直沿著蓮妃離去的石階滾落而去,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眼裏的霧氣在溫暖的陽光中瞬間蒸發,隻留下笑容如花的我屹立在秋風之中,衣袂飄飄,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朱紅的宮門隨著最後一個離宮宮女的邁出而緩緩關閉,從此,宮中再也沒有了將軍半夏翹首期盼的戀人離兮,有的隻是皇上的寵姬——帝奴離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