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鬧鍾聲像是一隻手,扯動著我的神經。翻身坐起的時候,我還有著一瞬間的迷糊,但是頃刻,便完全清醒了過來。
陽光還很柔弱,尤如嬰兒的皮膚。然後我便看到了自己的手機,在脆弱的陽光下以一種同樣脆弱的姿勢跌落在了地板上。於是我暗暗叫了聲:“oh,mygod!”
這句口頭禪幾乎每天早晨我都要複習一遍,並且用的是字正腔圓的英式腔調。
每當我媽以一種辛酸的語氣語重心長旁敲側擊地暗示我提示我教育我:“某某某家女兒托福已過,馬上就要去哪個異度空間留學了;某某某家兒子英文競賽又如何如何了”的時候,我就滿臉麻木地告訴她,其實我每天早晨都要練習英文。
當然,我所練習的英文就是如上所示的那唯一一句話,這是我練得最熟練的一句。哦,不,應該說,還有著另外一句,如要描述出來,此乃:“shit!”
我就不懂了,好好的一個中國良好公民,連國語都能表達成:“‘冬天裏的夏天喜歡看帥鍋~~’”,此類種種,還把個英文學得那麼起勁!我的神!“冬天裏的夏天”這不是明擺著自相矛盾嗎?這人鐵定有問題。再說,放著中規中矩的“帥哥”不寫,偏偏寫“帥鍋”,這人要不是有毛病,要不就是小學時沒被老師教育過“不能寫錯別字”的少數漏網之魚!
正因為我有著如此頑固不化的觀念,所以自初中開始,我的英文便是一路紅旗飄飄,那叫一個壯觀!直至現在,仍然沒人能以一片柔情將我那鐵一般的觀念軟化下來。所以,我常常將自己描述為“一個至死不屈的硬漢!”哦,錯,“硬女!”。
隻有一個時候,我會拋棄掉自己“硬女”的形象。那即是,每當臨考,我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掉自尊,以一種虔誠的姿勢跪在家裏幹淨柔軟的床上,然後斯斯艾艾地開始禱告。
我禱告的內容千篇一律,隻不過是不斷重複地傾訴我唯一的願望。而我唯一的願望便是:讓英文考試的內容除了“oh,mygod!”和“shit!”之外,其餘都不要考!當然,我的這個唯一的願望從來沒有實現過。這讓我很鬱悶。但是當下一次考試來臨時,我隻會更加地虔誠。
現在我正在拚勁全力從床上探下身體,將那被扔到地板上的手機給拾起來。這部手機,才跟了我三個月,便已受盡我的欺淩。因為在半醒狀態下,我習慣把所有吵鬧我睡覺的東西給扔出去。鬧鍾響就扔鬧鍾,手機響就扔手機。明顯這部手機質量比上部好,因為上部才跟了我兩個月,便慘遭喪命。
猛然手裏的手機催命般叫了起來,我以為是鬧鍾沒消,便伸手去按,待我按下按鍵的時候,才發現,手機已經被接通了。我一看,上麵武星星的大名真的就轉得跟顆星星一樣快。武星星怎麼會這個時候來個電話?猛然我心裏咯噔一聲,趕忙抬頭往牆上看去。天!已經快8點半了!今天可是我入大學的第一天啊!
手機裏隱隱傳來武星星嬌媚的聲音。這死人,連催人也摧得不緊不慢!我哪裏還有什麼耐心聽完他的話,把手機往嘴邊一湊,便大叫道:“去死!為什麼不早點叫我!”
言畢便把手機給關掉,以音速跳下床,以光速上完廁所,微微梳理了我的長發,用一口冷水漱了漱口,便挎上包包奔下了樓去。在奔的過程中,我才突然想起,自己竟然還沒有洗臉!
顧不得了,手機上已顯示8點40分。快速地奔跑令我有些缺氧,但是直到看見武星星的車時,我才有想要暈倒的感覺。
oh,mygod!
除了一輛空車,我竟沒看到半個人影!大學的開學典禮9點就要開始了,這死人,催命般把我催下來,自己卻跑到哪裏去了?
我東張西望了一陣,急得來回跺腳。終於見到武星星以一種優雅的姿勢從某個方向慢慢地行了過來,臉上還保持著他那溫柔的微笑。
其實我早就知道當他保持這樣的姿勢走路的時候,你就是放一萬顆炸彈在他後麵也是不起作用的。讓他放棄掉自己的優雅,還不如直接讓他去死!但是我此刻心內早已填滿了火藥,引線也已經拉好,一觸即發。見到他這種令人崩潰的架勢,我終於徹底失控,乃氣沉丹田,在叫聲中灌注了內力,揮著手機大聲吼道:“九點九點九點!”
我媽曾經擺著一個斯文的pose,並以一種斯文的聲音對我說過:“女孩子,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矜持。”
我靠!矜持?難道不矜持就不是女孩子?再說了,像我媽那樣的,也能算是矜持麼?我看是勁吃差不多!
不過呢,話又說回來,雖然我不喜歡矜持,但是有些時候卻也情不自禁地裝一點點。人生在世嘛,總不能事事都如己所願的!
武星星看到我像隻抓狂的長臂猿一樣向他手舞足蹈,登時明顯被駭了一大跳。我估計他快被駭傻了,因為他的速度明顯更慢了下來。
好不容易蹭到了我的跟前,我拿起手機看了看,靠,走這麼點百米的距離,他居然能給走出7分鍾!我真是服了他。
武星星以遲疑的目光看了我半天,忽然道:“黛玉,你怎麼看起來無精打采的?不是沒吃早飯吧?”
我瞪著他:“你叫我什麼?”
他馬上改口,賠笑道:“大林,我一琢磨你就沒空吃早飯。這可是我跑著到大路上去買的天津狗不理,你可得給我這個麵子啊。”說著,笑眯眯地就把一堆熱乎乎的包子往我手裏塞。
真神奇,一看到吃的東西,我一腔的憤怒竟不知就轉換到哪個異度空間裏麵去了。笑逐顏開地接過包子的時候,我聽見自己的心裏麵又開始叫:我尊敬的媽呀,您的遺傳基因,可真是厲害!
“天津狗不理?你跑那麼遠?”本能上我雖想以光速把肚子填滿,但是一抬頭看到武星星瞪著似水柔情的眼睛正把我看得仔仔細細,便就不好意思張開血盆大口了,換之以正常的吃法。唉,矜持啊矜持啊,您這個害人不能享受美好生活方式的萬惡之物啊。
“對啊。”武星星點點頭,“我們是哥們嘛!為哥們咱能不講義氣嗎?怎麼,感動了?”
“切!”我瞥了他一眼:“孔雀!我才沒感動的意思,更沒誇你的意思。我是想說,你這裏不明擺著一大輛車嗎?騎車去不比你跑去快?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