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冷月高懸,繁星點點,熒熒光輝傾灑萬籟俱寂的大地。
一道修長身形立於月光拂照的窗邊,室內微弱的燭火照亮了那淡柔俊美的臉龐,遙望無際星空,朱由儉不由地喟然歎道:
“今夜星辰於此,明夕鬥轉星移,一如這無常的人世變換,或遺臭萬年,或流芳百世,隻是在這顛沛流離的歲月中,受盡磨難的天下生靈,他們的血淚又有何人提說而論!”
悲天憫人的一顆心,在這王道不存霸道橫行的世代中,被迫鎖於重重桎梏下,壯誌未酬,他能奈何?
室內一片悠長寂靜,片刻之後,一個冰冷異常的聲音響起:“信王既如此感慨,心係千萬生靈,何不成就一番作為?”
在飄忽燭火的掩映下,鬼魅般的身影緩緩而現,冰般無情的氣勢席卷室內,雕般的容顏,玻璃珠似的眼神,讓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他名為信影,是朱由儉秘密眷養的貼身侍衛及幕僚親信,平時總是隱匿跟隨,絕不以真命目示人,如影子般無聲無息,無影無蹤來護衛主人,故取名‘信影’!
“作為?何為作為?隋煬帝開鑿大運河,是建立於弑父殺兄之上,唐太宗貞觀之治始於玄武門事變之後,曆史由血寫成,江山由白骨堆積,骨肉相殘,同室操戈,何其殘忍,此等慘絕人寰的天倫哀歌足以千夫所指,本王又何忍為之?”
轉身凝視信影冷犀的臉,朱由儉的口氣抹上血氣的嘲弄激動,無奈之情顯而易見。
“信王錯了!”猛的以君臣之禮單膝跪地,信影冷絕的臉滿布忠臣無畏的膽色:
“恕臣鬥膽進言,信王重情重義,顧念手足之情,這本無可厚非,可是信王該親眼目睹如今朝廷黑暗,聖上偏信奸臣之言,政權被宦官玩弄於股掌,錦衣衛架空聖上在朝中的君權,使我大明江山民怨沸騰,朝野動蕩不安,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信王不忍曆代王室悲劇重演,難道就忍心天下蒼生生活於暴政戰亂的水深火熱之中嗎?權衡利弊輕重,請信王……”
“大膽信影!”難得的厲喝聲從朱由儉口中而出,修長的劍眉怒意凜然,他冷笑:
“本王知你自小生於民間,長與民間,體諒天下百姓的疾苦,但沒想到你膽子大到敢煽動本王謀朝篡位,怎麼?你還嫌如今朝廷不夠烏煙瘴氣,天下不夠大亂嗎?”
“臣不敢!”信影連忙應道,俯伏在地的身軀依然不卑不亢:“信王恕罪,是臣逾職了!”
良久,朱由儉深深吐出一口氣,上前扶起趴俯在地的信影:“手撫上他冰雕般的容顏,眼神有著濃濃的情誼,平靜的音蘊涵柔情:
“你的心,你的意本王怎不知?十多年來,我們如影隨形,惺惺相惜,此情此義口舌難述。如今王兄的地位被魏奸臣與錦衣衛架空,被迫囚於皇城內日夜監視,而深受王兄器重的我成為他們最大的眼中釘,急欲除之而後快。王兄深知我身處險境,才以巡按之名將我調出京城,巡遊全國。隻是錦衣衛橫行,特務眼線無孔不入的天下,我又能身藏何處?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危險的氣息時刻存在,你的擔憂我又怎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