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3 / 3)

“我隻穿著一個褲衩子嗎?”老操一邊低頭觀看,一邊說,“怎麼會呢,怎麼會?啊!啊!啊!我,我,我……”

房東老婆抱著腦袋飛竄進屋。老操舉著雙手飛奔進屋。

“老子老婆鑽被籠,老子暖和著,關你屌事!老子老婆感冒了,老子照顧著,關你蛋事!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個屁呀!老子告訴你,把老子我惹毛了,那才叫真正的感冒,才是真正的大事不妙!你,你,你,你吃不了兜著走!”房東站在房門口,雙手叉腰,潑婦罵街起來,“流氓,流氓!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穿著一條破爛褲衩子,睜著一雙老鼠眼睛,野狗一樣地到處瞎竄!”

氣功大師啃著雞腿和麵包在四合院裏四處溜達,笑嗬嗬地湊到怒發衝冠的房東跟前,興高采烈地說:“喝酒好呀,喝酒好,酒壯須眉膽,敢作敢為平時之不敢作、不敢為!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畢竟不是赤身裸體!吵架好呀,吵架好,吵架能夠轉移注意力,令人感覺不到寒冷!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畢竟現在氣溫還很低,要是凍壞菜了,就大事不妙、大事不妙矣!”

房東趁氣功大師不注意,凶神惡煞地瞪了氣功大師一眼,隨後立馬掉頭進屋。

氣功大師的高談闊論簡直就是真理。不要說當局者老操以及房東老婆,就連我這個旁觀者都徹徹底底沉浸在戰火紛飛硝煙彌漫中,以至於忘記了饑餓。隻可惜老操和房東老婆的爭吵熱熱鬧鬧地開場,轟轟烈烈地進行,很快就冷冷清清地收尾了。要是老操和房東老婆的爭吵天長地久,該是多麼地美妙呀!我自然隨之天長地久地忘記饑餓。

我有氣無力地回到出租屋。老操仰麵酣睡在通鋪上,雙眼緊閉,看樣子是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髒兮兮、亂糟糟、臭烘烘的通鋪一起天荒地老了。我擔心吵醒老操,捂著肚子,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小犬,小犬!”身後傳來老操的嚶嚀燕語。我以為老操還是在說夢話,繼續往外走。

師父啊,我的好師父,難得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您老人家就連在香甜可口的睡夢中都還惦記著我這個小小的徒兒。

快到房門口時,我情不自禁,回頭看了看老操。老操坐在通鋪上,雙目怒氣衝衝。

您老人家怎麼這麼快就從夢裏到了夢外?是不是我在您老人家的睡夢中砸了您老人家家裏的鍋?要不您老人家怎麼雙目閃電,不停地雷擊我呀?

“你的兩隻耳朵是都聾了,還是都塞滿了屎呀?都喊你一萬遍了,怎麼還沒絲毫反應?”老操火冒三丈,叫囂,“白白長了一對招惹颶風的大耳朵!”

師父啊,我的師父,您老人家可真會說話呀,誇張起來比李白還要李白,李白隻不過——“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您老人家飛流直下十千尺,疑是兩隻招惹颶風的大耳朵裏麵塞滿的屎落九天。

“去,去,去,去給我買兩瓶啤酒!”老操提高嗓門說。我轉身走到老操跟前不緊不慢地說:“沒錢怎麼買酒呀?”

“一手交錢、錢,一手交貨,沒錢當然買不了酒、酒,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得了你來教我嗎?我老操、操、操好歹也活一大把年紀了,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要長!”老操氣急敗壞地說,“我老、老、老……”

我膽戰心驚老操結巴過去了,趕緊說:“你老操!”

老操更加惱火,不再結巴,劈裏啪啦起來:“我老操有這麼愚蠢嗎?連自己是老操都不知道?這還用得了勞煩您老人家提醒嗎?老操,老操,老操兩個字是你隨便說的嗎?老操是你這個徒弟的師父!師父是什麼?師父是天空!徒弟是什麼?徒弟是飛過天空的一隻小鳥拉的一粒米屎!你聽見過米屎叫喊天空——老操嗎?”

“沒聽見過,我隻聽見過小鳥在天空中叫喊。”我說。

“小鳥叫喊什麼?”老操說。

“嘰嘰和喳喳。”我說。

“廢話!不嘰嘰和喳喳,難道還哼哼和哈哈?要是哼哼和哈哈,豈不是一隻小鳥癡心妄想鬧翻天?哼哼、哈哈,哼哼、哈哈……”老操哼哼、哈哈個沒完沒了。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我嘰嘰喳喳個不停。

“我老操火眼金睛!你不是有五十塊錢嗎?想抵賴,不要說門,連窗都沒有!我曾經親眼目睹一個牛一樣高、馬一樣大,西裝革履的小偷從你口袋裏竊取了五十塊錢。你小子走狗屎大運,五十塊錢失而複得了。五十塊錢真的已經不是你的了,我老操二話不說。五十塊錢還在你的口袋裏暖呼呼著,你幹嗎不用它去買啤酒呀?才兩瓶啤酒,綽綽有餘、綽綽有餘!”老操振振有詞,得意洋洋,如同撒尿撒出銀泡泡,拉屎拉出金條條。

“要冰的,還是不冰的?”我走出房門,扭頭說。

“怎麼就這麼地愚蠢呢?大冷天的,當然要不冰的!”老操大聲說,“你是不是想冰死我呀?”

我很快就將啤酒買回來了。老操用牙齒咬瓶蓋,咬了半天,怎麼都咬不開。“小犬,還是你來吧。”老操說,“師父我老了,不中用啦!”我一口咬開。

“還是年輕好呀!”老操咕咚咕咚著啤酒,含糊不清地說,“想當年,師父我不要說咬瓶蓋,咬鋼筋混凝土都嘎吱嘎吱的!”

師父啊,我的師父,您老人家就神吹,把自己吹成神吧!連老鼠都隻能咬廁所門嘎吱嘎吱的,難不成您老人家比老鼠還要老鼠?

不一會兒,老操就喝光一瓶啤酒。我咬開第二瓶。老操超級享受第二瓶啤酒時,我流著口水說:“什麼時候吃中飯呀?”

“現在就吃中飯?”老操抹了抹嘴巴,說。

“早就是下午了。”我慢吞吞地說。

“啊,我還以為是早上呢!”老操驚詫地說。

“快到晚上了。”我小聲說。

“我這不正吃著嗎?”老操大聲說。

“那我呢?”我捂著肚子說。

老操放下酒瓶,眯著一雙眯細眯細的眼睛盯著我,剛剛感覺到我的存在似地。

“既然快到晚上了,那麼你就早飯、中飯、晚飯一起吃吧!”老操笑嗬嗬地說,“一次性搞定,總比分成三次鬧騰來得方便、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