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窮鄉僻壤,山青、水秀。父親麵朝黃土、背朝天,母親同樣如此。我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孩子。

淩晨時分,我呱呱墜地。發現我是一個男孩子時,祖母高興得哭了。祖母一向沉默寡言,深居簡出。當天,祖母跑遍整個村莊,挨家挨戶報喜:“是個男孩子,是個男孩子!”

雖然現在有所改變,但是,父老鄉親依舊非常重男輕女。

我家接連三代單傳,我父母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孩子,傳宗接代意識根深蒂固的祖母自然樂壞了。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最疼、最愛我的祖母早就離開人世了。

童年時,我頑皮極了,是整個村莊出了名的搗蛋鬼,左鄰右舍“美譽”——“這孩子,有天梯,天都敢爬上去!”父親小時候因病吃過一種中藥:朱砂。朱砂是對症良藥。不過,大凡吃過朱砂的人,日後脾氣都會非常暴躁。我經常搞破壞,自然而然屢屢讓父親暴跳如雷。父親的痛揍成了我的家常便飯。至今,我對父親最深刻的印象還是他是彪悍的拳擊手,我是頑強的沙袋。

往事曆曆在目——

一棟低矮、破舊的土磚房屋。房屋前,小巧玲瓏的池塘裏,蘆葦隨風飄搖;水葫蘆蓮,枝葉綠意盎然,花朵流光溢彩;青蛙叫囂此起彼伏。池塘邊,一個小男孩泥巴糊得全身到處都是,跑得比兔子快多了。一個中年男子火速追趕,氣喘如牛。男子手中的扁擔向小男孩龍飛鳳舞過去,恰似一條粗大的眼鏡蛇。

一個寬敞、平整的農家院子。院子裏,雞龍飛鳳舞,狗龍騰虎躍;一棵棵槐樹枝繁葉茂,生機勃勃。最大的一棵槐樹上,五花大綁著一個塑料袋子,袋子上麵印著兩個火紅的大字——化肥,裏麵裝滿沙土。一個光著胳膊的小男孩正在熱火朝天地練習拳擊,嘿哈、嘿哈得大汗淋漓。一個中年男子高大威猛地出現了。太全神貫注啦!小男孩感覺大事不妙時已經無處可逃。掙紮片刻,小男孩便乖乖地束手就擒了。小男孩背靠槐樹上的“沙袋”,珠穆朗瑪峰一樣矗立著,紋絲不動。隔著小男孩,男子不停地擊打起綁在槐樹上的“沙袋”來。

童年時,家裏窮困而貧寒。吃,粗茶淡飯。穿,大補丁同居小補丁;小補丁豔羨大補丁比自己大,大補丁嘲弄小補丁比自己小。小山村裏,比我家狀況好些的,比當時的暢銷書《三毛流浪記》中的主人公三毛頭頂上的毛發還要稀少。

一次去大姑家,我一眼就看見馬路邊一個同齡小女孩在吃蘋果。嘎吱嘎吱,小女孩嚼得山響,仿佛不是在吃蘋果,而是在吃星星、月亮抑或太陽。

目不轉睛的我口水洶湧而出,入脖頸、過胸懷,興高采烈地彙合褲襠裏尚未處理幹淨的液體,厚積薄發,部分在兩腿之間點點滴滴,部分自兩條褲管下流。

不一會兒,小女孩就狼吞虎咽下去了整個大大的蘋果,嗑一粒瓜子一樣輕輕巧巧。

太可惜啦!縱使不分成若幹塊,一天吃一塊,也要細嚼慢咽呀!是蘋果耶,又不是紅薯抑或鹹蘿卜!

小女孩上上下下打量著我。我非常不好意思起來,遂低下沉甸甸的腦袋。

是不是追悔莫及——沒分一點蘋果給我吃呀?畢竟大家都是小孩子嘛!

小女孩丟掉蘋果核,轉身離開,一步三回頭。苦苦等到小女孩徹徹底底消失在視野裏,我東張張、西望望,趁來來去去的路人不注意,迅速撿起來姹紫嫣紅在地上的蘋果核,逃之夭夭到一個水塘邊。

平躺在綠草如茵的土地上,目睹藍天博大、白雲悠閑,口中有滋有味地咀嚼著青嫩的樹葉的我,思想激烈鬥爭著。

樹葉有味道,蘋果不是更香甜可口嗎?有什麼吃頭的呀?蘋果核上的蘋果肉,和我過年的壓歲錢一樣少得可憐兮兮的!吃什麼吃呀?吃人家剩下的!

一個鯉魚打挺,我站起來,健步如飛到水塘邊,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對我張牙舞爪的蘋果核扔進水塘裏。蘋果核濺起水花,漣漪隨之出現,不斷地擴散、擴散,漂漂亮亮的。一個小魚兒跳出水麵,落到我腳邊。我如獲至寶,立馬雙手捧起,和小魚兒天南海北地吹起牛皮來。不一會兒,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小魚兒就越來越蔫,愈來愈有氣無力了。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