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3 / 3)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可以什麼也不說的。”我喃喃的道,若真是我大哥害了莊恒,若真是大哥先要收購莊氏,那我還有什麼臉去麵對莊恒。我在他麵前說了那麼絕情地話,我說他是靠莊氏起家的,我指責他忘恩負義,我威脅他寧可變賣莊氏也要保全施家,我拿他的錢去救大哥救施氏……他疲憊絕望的神情伴著那天如血殘陽一下子在我眼前無限放大。我到底幹了什麼,讓那樣一個驕傲的男人蹣跚的離開,沒有給我們之間留下一丁點回旋的餘地。

“我並不如你這般幸運,莊太。你有交心過命的朋友,有護得你滴水不漏的丈夫。董穆怡走的時候對我說,不希望明明相愛的人得不到真正的幸福,這個世界上失意的人已經夠多了,就將她得不到的姻緣福分全部給你。我今天坐在這裏,一半為了她,一半卻是為了莊先生。在整件事裏,我親眼見到令兄處處做絕,而莊先生處處容情;親眼看著他事事小心,生怕你知道了著急。我曾問過他,‘對讓自己聲名掃地的人何必如此客氣。’莊先生隻說了句,‘我太太會難過。為了她,施家不能倒。’對這樣的一個男人,我不能無動於衷,當作什麼都不知道。”黎勞長安望向我的眼神中傳達的那份認真和誠摯撕碎了我最後一點奢望,她不是在開玩笑。她在說完要說的話後便起身告辭,留下那本朱紅色的古老日記。

我抑住一陣陣的眩暈,抖著手翻了開來……

“1979年3月18日,天氣:陰。下午聽見綺兒和他弟弟談到結婚的事情。綺兒的弟弟是個很本事的人,可我沒有想過他真的要和蘊茹結婚了。逸輝約我出去喝酒,施伯伯並不寵信於他,若不是逸華太小,施家又一定是要交到嫡係手中,他早就坐不穩太子爺的位置了。逸輝說,施伯伯最疼的孩子就是蘊茹,如果莊恒真的娶了蘊茹,施家恐怕是一場劇變。我也不願莊恒和施家結親,黎氏失掉莊恒,損失太大。他掌握黎氏那麼多的商業關係,我不能坐視他帶入施家!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他和施蘊茹的來往……”我這才知道,原來我的婚事竟然讓兩個家族的人不安,我的愛情竟然從一開始就注定不被祝福。

“1979年3月24日,天氣:小雨。莊恒言語之中離開黎氏的意思已經十分明了。晚飯時他還多謝我這些年的照顧,讓他在黎氏學習。他大概是真的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他把娶施家嫡女這件事想得也太簡單了。晚上逸輝告訴我,不能這樣任由他們發展下去了,他不能接受一個那麼有商業天分的妹婿。可逸輝的計劃實在太冒險了,我不能不顧及綺兒,他們姐弟的感情一直很好。其實憑心而論,莊恒是一個很好的人,隻是他愛錯了人……”愛錯了人?如果沒有我,如果我不那麼任性的愛上他,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1979年3月26日,天氣:多雲。逸輝催得越來越急了,我在書房思索了整夜,終於做下了決定。綺兒在我的保護下不會知道什麼,她是我的太太,莊家已經離她很遠了。我終於告知莊恒,鵬基還欠黎氏一筆材料款,我要他跟我一起上大陸去要款。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一夜亂做夢,我是不是做錯了?望著綺兒熟睡的麵容,我想起逸輝的話,我隻用把人帶到,其他的都與我無關了……”我生生的用指甲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下道道印跡,可完全感覺不到一丁點疼痛。我怎麼會忘記那個日子,就在那天我看著莊恒的車駛離我的視線,從此掉進無底的噩夢中。

“1979年4月15日,天氣:晴。綺兒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隻除了她不停的記掛著莊恒。蘊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得知莊恒的事情,不過逸輝說一切都安排好了,諒她一個小姑娘也折騰不出什麼來。情情愛愛的這些事,過陣子也就淡了。沒有莊恒幫忙,我以後要忙起來了。還有,照顧好綺兒……”

“1979年4月23日,天氣:雨。施逸輝究竟是怎麼安排的,他連自己的妹妹都管不住?他明明說,施伯伯答應出麵安撫蘊茹,不可能讓她鬧起來。她居然還是讓綺兒知道了。沒有人能分開我和綺兒,沒有人……”黎隆源的狂草把那個不堪回首的日子清清楚楚地帶回了我麵前。到底有多少人在扮演著拆散我和莊恒的角色?到底有多少人參與了陷害莊恒的陰謀?連我的父親也是知道一切的麼?我父兄欠下莊恒的賬,我拿什麼償還?

三十年了,莊恒愣是隻字未提。我猛然記起,他曆劫歸來,背上一道道血肉模糊的鞭痕;猛然記起,莊綺對莊恒說“蘊茹是無辜的,她一直在等著你”;猛然記起出嫁前,母親對莊恒說“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都請看在我的麵子上包涵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就隻除了我,這是愛我麼?有沒有人想過,紙總是包不住火的,真相大白的一天,我又如何自處,我又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