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你看什麼呢?”她有些奇怪。

“如此尤物,我見猶憐阿。”我大大的笑歎。

毫不意外的,看她瞬間紅了臉,手作勢就要來掐我的腰。我輕輕閃過。拉了她的手,往一邊走去。

穆怡是我的死黨,從大學時候一直到現在,認識20多年了。她是看著莊宇莊楠出生的。說來好笑,她學新聞我學醫,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行當;她熱情如火我則沉靜如水,水火不相容的兩種性格;她家勢普通我則貴為施家嫡女,在我們那個年代又是所謂的門不當戶不對。恐怕唯一相稱的就是容貌長相了吧。

我從小就是施家最耀眼的公主,那耀眼是絕非施蘊晴可以比的。服侍了母親一輩子的老傭人阿福是這樣說的:“二小姐何止差了大小姐幾個等級,那差的事是氣質,是整副的身家背景。”福姨一直對那個正正經經經過母親允許給母親奉過茶,磕了頭進了施家門的女人耿耿於懷。每當我喊那個女人一聲容姨的時候,福姨就會收起對我的笑臉,仿佛我幹了什麼背叛正義,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我總是又好氣又好笑,暗自腹誹,母親都不在乎了,您又氣個什麼勁兒啊。可心裏卻始終為福姨對母親的這份兒心感動著。福姨說我比施蘊晴漂亮幾個等級,這話裏肯定有著幾分的誇張和護短。父親的那位二房,可是當年上海灘有名的交際花,為了避戰才到了香港,又在這燈紅酒綠的香江插上了一麵花國旌旗。幾經鋪排,引得我財大氣粗的父親做了入幕之賓,沒過多久就傳出懷上了施家骨肉。於是堂而皇之的約見施道林夫人——我母親,攤牌,入門。這其中的手段實實不足為外人道矣。有這樣一位花國之魁為母,想見得施蘊晴也可算得是美人一個了。當然,我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穆怡呢,除卻標治的五官不談,光那一身懾人的氣勢,散發的活力,和我並肩往那一站,半點不輸給我。

就這樣的兩個人,撞在了一起,拴在了一起,整整的二十多年阿。

這麼多年來,多少那起所謂的豪門貴婦整天有意無意的在我麵前說三道四。言語之間皆是指責穆怡的。流言碎語是種類繁多,層出不窮的,然,中心論點隻有一個——穆怡還未婚,如今能爬上新聞局的高管階層,不知道背後向多少男人屈意承歡過了。這個年頭啊,女人一旦幹出個什麼名堂來,那就一定會被暗示成放條身子出來走江湖的。我為之氣結,又不好動怒,隻得向那個每次都說得唾沫橫飛的馬議員夫人閑閑的答,“如今真是荒唐,何止是這些有本事的女人被人說得亂七八糟,就連那些吃著閑飯的,都動輒被人說是養著‘小兒子’的——”,果然,場麵冷掉一片。我清楚地看到那位馬夫人連同身邊的張太王太的臉上都開始青一塊紫一塊,尷尬的訕笑。開玩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都是活在眾目睽睽之下的人,再怎麼小心,又能怎麼保密。再加上香港的狗仔隊絕對的專業敬業,堪稱“鞠躬盡瘁,九死而猶未悔”。穆怡又是吃新聞這碗飯的,托她的福,我也漸漸知曉了幾分這些平時跟在丈夫身邊表麵看似有頭有臉的名媛,背後做得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後來我邀功似的轉述給穆怡聽,看看我是怎麼幫她出半口惡氣的。她大小姐可好,半分沒有感動,居然瞪著她一雙清澈的美目,給我說:“莊太太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這種事都能動氣。風裏來浪裏去十幾年了,還在乎這幾句閑話?料到的啦。我看我就適合穿那些露背裝,免得被背後的冷箭弄髒了衣服還要費功夫去換,多麻煩是不——”

記得當時她的話還沒完,就自顧在那裏笑得前仰後合的,然後,淚,流滿麵。我握了她的手,說不出話來。我知道,她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不辛苦,不是不辛酸的。

穆怡是真的愛新聞,從少年時就懷著滿腔的熱情,見天的跟我談什麼民主自由,談新聞自由,談無冕之王們肩頭的重責大任。隨著入世漸深,見了太多,碰了太多,懂了太多。如今已無法說自己不曾隨波逐流,隻能說自己不曾同流合汙便是了。

至於感情,越是剛強聰明的女人,在感情上就越容易固步自封。我知道穆怡的心十幾年來都在一個男人身上,而那個男人卻始終沒有給她一個交代。我曾經問穆怡,“這個戀的太苦了,換一個不行嗎?”

她靜了很久,才幽幽的答,“試過了,你不知道,一覺醒來,看著身邊不是他的男人,隻覺得惡心,噩夢連連。兜兜轉轉,最終還是乖乖的回到他身邊。”

我無語,到底誰是誰的噩夢,誰又是誰的宿命,我自己都還是一片茫然苦澀。罷罷罷,飲鴆止渴,到毒發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