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之在火場轉了一夜,官兵們反反複複與火開展拉鋸戰。天亮了,又到各戰區巡視一周。他覺得火勢基本被控製住了,沒再蔓延。大連支隊官兵舍命關閥斷料,發揮關鍵作用。王路之這時覺得心裏有點數了。他想了想,心裏湧出信心:“這火能整住。”
17日7點,王路之又把各支隊領導和滅火專家請來商量下一步舉措。把現場參戰兵員、車輛、泡沫和水量統計了一遍。
大家評判火情,說閥已關了,火已圍住,各道防線已把火勢包圍合攏,下一步該幹什麼?
王路之問大家“可不可以發動總攻”,大家認為時機已到,總攻沒問題,躍躍欲試。
事實上,王路之特別願意提到“總攻”這個詞,也欣慰於戰友們認同總攻的時機已經到來。但他還要在心裏再三斟酌,如果發起總攻,一舉消不滅有什麼後果?要承擔多大風險?400噸泡沫噴瀉而盡,火沒滅怎麼辦?目前,2000多名官兵已經到了體力和意誌力的極限,越往後拖,越人困馬乏。況且,高層乃至全國人民都在盼著滅掉這場火。總攻?還是再找一個時機總攻?
這時候,在權衡的天平上,王路之深知一定要把握好時機,既不錯過戰機,又不盲動。盲動就是拿幾千官兵的性命開玩笑。在這種考量中,千萬不能把自己的進退榮辱放到天平上,這樣考慮問題容易出錯。總攻!總攻?總攻……
王路之看一下表,說:“現在是8點02分,你們回去。8點20分發動總攻。”
大家聞言為之一振,王總已經下了決心,雖然他沒用什麼高昂的語氣說出來,但肯定信心在握了。
17日8點20分,現場車輛裝備人員就位,泡沫滅火劑準備充足,後方供水線已經形成。王路之總隊長發出總攻命令。
在第一戰鬥區域,利用車載水炮和移動水炮重點對103號罐進行強力冷卻,同時利用2門車載泡沫炮、4門移動泡沫炮、2門高噴炮、6支泡沫管槍和6個經改造的固定泡沫滅火設施實施總攻。
在第二戰鬥區域,出4門移動泡沫炮、5支泡沫管槍、3門移動水炮、6支水槍全力控製嚴重威脅42號罐的管線、閥組火勢,並在此基礎上,采用水流切封法徹底撲滅管線和閥組開裂處大火。
在第三戰鬥區域,出2門移動水炮、8支水槍重點對42號、43號兩個受火勢威脅嚴重的原油罐進行不間斷冷卻;出2門泡沫炮、4支泡沫管槍阻截消滅地麵和溝渠流淌火及輸油管線火勢。
在第四戰鬥區域,出6支泡沫管槍撲滅碼頭岸邊和排汙口明火,堵截向液體化工原料倉儲區蔓延的火勢;全力撲滅通過排汙管道蔓延至海麵的火勢。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奮戰,9點55分,除103號罐還有部分殘火外,大火被成功撲滅。
王路之用電話向遼寧省公安廳廳長李文喜報告:“遼寧消防官兵曆時15小時奮力拚搏,大火已被成功撲滅!”李文喜嘶啞的嗓音透出壓抑不住的喜悅:“太好了,路之,你快向公安部消防局陳偉明局長報告!”
王路之向領導彙報之後,直接衝到戰士堆裏。戰士們還在繼續作戰,鞏固戰果。王路之真想和戰士們一一擁抱,向他們慰問,向他們致敬。大火撲滅了,王路之心裏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他原本橫下一條心準備戰死火場了,天亮之後卻看到了勝利的成果,心理承受不了這麼大的轉折。但要說到慢,從全省調兵調泡沫那簡直是度時度分度秒如年。乾坤定穩了,遼寧鐵軍勝利了,喜悅的念頭在王路之心裏往外掙。但總隊長畢竟是打仗的人,他壓抑心潮,命令各作戰區域繼續加強重點部位冷卻,采取地毯式排查,不留任何死角,防止複燃複爆,對發現的殘火及時撲滅。對存有殘火的103號罐,王路之命陣地部隊繼續保持冷卻的同時,利用改造過的固定的滅火係統向罐內灌注泡沫和水,直到全部消滅殘火。
李金華拉王路之到屋裏歇一會兒,王路之進了屋不困,看電視看不進去。他說:“咱們再上火場重點部位轉轉。”剛上車,王路之就打上了呼嚕,車開了四五分鍾就到了,車一停,王路之醒過來,下車巡查。
到18日早上,王路之除了在車上打個盹,整整三天三夜沒睡覺。他說自己跟抽了大煙似的,沒睡意。千斤的擔子壓在誰身上誰都沒法睡。
9點,李文喜廳長打來電話,說路之咱們上火場看看。從這時起,王路之內心心潮湧動,落了三次淚。
第一次落淚是勝利後查看火場。他和李文喜坐車查看了火場全貌。車上隻有司機、李文喜和他三個人,李文喜坐前排。火場上遍地焦土,金屬燈柱已經烤彎,水泥牆被燒得露出鋼筋。王路之望著車窗外偷偷落淚,這就是戰士們戰鬥的地方。下水道井蓋全崩沒了,厚鋼板的管道被燒變形。這三天三夜,他沒掉過淚。高溫早讓人身體脫水了,王路之奇怪自己身體裏還積蓄著這麼多水分,止不住地往上湧。火場上4200多人,其中有2380名消防官兵。他們在前所未遇的大火中奪得勝利。他的戰友們——政委王東海坐鎮後方,調集兵員、泡沫,幾天幾夜沒合眼。副總隊長李金華最後連路都走不動了,膝蓋是直的,坐到車裏,腿不能回彎,但鬥誌飽滿。參謀長李紅旗幾乎脫相了,依然在火場衝鋒陷陣。那些戰士,2000多名戰士用生命換回了最後的勝利。特別是大連支隊1000多名官兵死拚4小時,真難以想象是怎麼挺下來的。李文喜廳長坐車上點評火場,王路之嗯嗯應答著,偷偷擦拭臉上的淚。他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流淚。看完火場,大連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王立科找到一個簡易飯店,請廳長和王路之吃個便飯。王路之走進飯店一個空蕩蕩的包房,反鎖上門,靠著牆痛哭了20多分鍾。淚水越流越多,怎麼也止不住。所有艱難、委屈、痛苦、焦慮、擔憂全部湧上心頭,親眼目睹勝利更值得揮灑喜淚,回到飯桌上,李文喜問:“路之,這麼半天你幹啥去了?”王路之說:“沒事,接個電話。”他心裏覺得痛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