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2 / 2)

陳道生不同意去,趙天軍說你不去我去,我保證今天讓你的東西完璧歸趙,不能讓你被騙了,又遭搶了,這世道真他媽的要錢不要命了,無論如何店要開起來,陳道生見趙天軍全身冒火,就拉住趙天軍的說,“店是再也開不起了,抵債也是我同意的。你千萬不要去動武,好不好?”

趙天軍摸著眼角又腫又疼的血包,“不行,我不能白白挨了一拳,我不收拾他不算男人。”說著就一頭往外衝去。

陳道生一把拽住他,但趙天軍力氣太大,陳道生一路糾纏到了院子門邊上,大黃狗煩躁地叫著,身上的黃毛隨風搖晃,都是熟人,它也不知道該咬誰一口。陳道生騰出另一手,兩手死死地攥住趙天軍的袖子,“天軍,你不要去。你為我挨了拳頭,你打我好不好?”說著將頭靠過去,“你打我,把我的眼睛打腫起來出氣還不行嗎?”陳道生義無反顧,嘴裏直喘粗氣。

趙天軍被陳道生激烈的舉動震住了,他站在狗的左側,胳膊和心都軟了下來,一時無所適從。吳奶奶端著一個鋁鍋走過來,她指著趙天軍的腰上的皮帶說,“你逞什麼能,這院子裏已經夠亂的了,再弄出個什麼事來,大家夥的臉往哪兒擱?”

趙天軍當著吳奶奶和陳道生的麵很不情願地表態了,“好了,我保證不去找那小子。不過我還得請示楊董,我是楊董的警衛,挨了一拳,傷了楊董的麵子。”

趙天軍走了,吳奶奶對陳道生說,“你還是想法子出去找個事做做。”

在聖保羅夜總會一間鋪著桔黃色地毯的辦公室裏,趙天軍將楊董的一天的行程寫在一個文件夾裏,然後坐在沙發裏抽煙,他在等楊威董事長十一點半去參加福利院的一個捐贈儀式,董事長一般在上午十一點起床,十點上班的趙天軍現在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對周挺如何下手,這時他的傳呼響了,用辦公桌上的紅色電話機回過去,一個在武術學校當教練的朋友通知他,晚上周挺要請趙天軍在龍城大酒店吃飯。

趙天軍不知道是不是鴻門宴,沒有立即答應,武術教練說,“周挺也不容易,放點高利貸,開一個小鋪子,算起來也是混窮的,他哪敢跟你叫板,請你吃飯,是給你賠個不是。”

晚上龍城大酒店的一個庸俗而溫暖的豪華包廂裏,幾個當年練武術的朋友聚在一起喝了六瓶茅台酒,桌上還點了澳洲生刺龍蝦和幹撈魚翅,周挺不停地給趙天軍敬酒,“楊董那裏多給說說情,留我一條活路,我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冒犯楊董呀。”趙天軍酒精一刺激,眼角的包就脹得生疼,他的酒杯在周挺杯子二十公分距離處停住,“不敢冒犯楊董,就敢冒犯我,是不是?”摘了墨鏡的周挺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神氣活現,他賠著笑臉說,“不敢,不敢!東西我明天一早就送過去,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兄弟多多包涵!我喝了這杯酒,你可以不喝,算我給你賠罪。”說著一仰脖子,酒進去了,脖子上的青筋像幾條誤入歧途的蚯蚓緊張地蠕動著。趙天軍也一口喝了下去,“楊董也沒說什麼,就是叫我妥善處理好這件事,你不要聽別人亂說。借錢給我鄰居,本來是你幫我的忙,我得感謝你才是,既然你今天這麼客氣,那東西就不要送去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席話感動得周挺又猛幹了一杯,而且答應餘下的兩萬五千塊錢按銀行貸款利率付就行了,趙天軍又感動了,他紅著臉將一大杯酒倒進了喉嚨裏,喉嚨裏像剛修好的自來水管一樣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化幹戈為玉帛的溫暖情緒是容易傳染的,所有陪客的朋友們就像捕獲的魚又放到了水裏,立即活躍了起來,酒杯的碰撞聲此起彼伏,他們用牙齒一邊咀嚼著酒肉一邊說著“哥們就是哥們”的話,還愉快地回憶起當年習武練功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動人情景,周挺也打趣地說昨天被趙天軍往褲襠裏踢了一腳晚上跟相好的摟在一起什麼事也沒幹成。

氣氛好極了,酒足飯飽,他們差點擁抱著告別,分手時,周挺在光線幽暗的樓道裏悄悄地將兩條“阿詩瑪”香煙塞到趙天軍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