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哦”了一聲接酒飲下,興致勃勃追問道:“你且說來聽聽看!不知我們的長公主如何設計消了駙馬的貪色之念?”

那美人轉過頭將酒杯放置在玉石桌案上,我乘她轉身之際看清了她的臉,赫然竟是蕭統長姊,郗後親生長女,永興公主蕭玉瑤。

我雖然不太懂得人間禮儀,近日耳濡目染,卻也知道大概,心中頓時驚訝不已。

那金袍男子在靖惠王府中以姿態優遊,想必是此間主人靖惠王蕭宏無疑,可是,他身為皇帝蕭衍同胞六弟,卻與蕭衍的親生女兒、自己的嫡親侄女永興公主勾搭成奸,如此不顧廉恥,實在不可思議。

永興公主媚眼如絲,依靠在蕭宏胸前,嬌滴滴說道:“昨夜,我得到信兒知道他會前來,早將房門都關好了。我且命人寫了一張大字,用朱筆書上他家逝世令尊的尊諱,張帖懸掛在大門板上!他縱然有滿腔興致,隻怕也煙消雲散了!”

蕭宏聞言,擊掌數下,大笑出聲道:“妙哉!妙極了!還是我的小瑤兒聰明,如此一來,你那駙馬可就無計可施,隻怕一年半載都不敢再來公主府邸求見你,懇請‘敦倫’之事了!哈哈,當真是妙極了!”

永興公主神態高傲,對蕭宏秋波暗送,說道:“這個沒用的蠢材廢物!本公主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惡心,他若永遠不來才好呢!”

蕭宏開心不已,舉杯說道:“來,讓我們為了公主的妙計再幹一杯!”

永興公主飲下一杯酒,伏在蕭宏懷中,二人調笑無忌,笑成一團。

我驚得目瞪口呆,實在難以相信這美貌公主用心如此惡毒,蕭氏皇族的其他公主雖然頑皮嬌縱,卻還沒有到這般肆意胡為的地步。永興公主為了避免駙馬強行進入自己房間,竟然用朱筆寫上駙馬亡父的名諱,不但是對故人的極大侮辱,更是對駙馬的故意恥笑和打擊。

蕭統竟然會有這樣的親姐姐,不得不讓人慨歎“龍生九子、種種不同”, 永興公主那駙馬的忍耐力亦著實驚人,受此侮辱竟還能忍氣吞聲,頂著一個空空的“駙馬”名號安然度日。

我本不欲再看,卻突然聽見蕭宏喝止那些舞樂道:“都下去!”

那些侍女等人忙不迭將樓閣門關好,退出閣外,且聽永興公主聲音略低,說道:“我明日就要進宮覲見父皇,那件事情,你籌備得如何了?”

蕭宏神色肅了肅,說道:“早已準備妥當。他聽從太子上諫之言,殺了我的親生兒子,我將他的親生兒子趕離宮廷,卻並未斬盡殺絕,已是對他十分體恤了。本想等到他油盡燈枯、太子聲名狼藉之時再順利接手,卻不料他意欲更立太子!”

永興公主麵帶狠冷之色,說道:“太子被狐狸精迷失了心智,倒是他的福氣和聰明處,他倘若留在宮廷,日後必定隻有死路一條。隻是那老三老五與太子一般,皆是丁氏賤人所出,可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況且,還有湘東的半個瞎子在虎視眈眈著!聽說昨夜湘東王府鬧刺客,由著他們鬧去吧,最好互相殺個幹淨,倒省得我們親自動手!”

蕭宏冷笑道:“明日一過,都用不著再鬧了!”

永興公主點頭道:“讓你那兩名高手假扮成我的侍女,隨我一起進宮去看望父皇。我們進入寢宮後,你且聽我暗號,隻要他們一得手,我就摔破玉杯,你帶著人馬衝進來,將遺詔更換好,神不知鬼不覺將此事辦妥就是。”

蕭宏伸手揉捏她的臉蛋道:“有你相助,何事不成?待我日後登基之時,必定封你為皇後,將你那駙馬遣送一個邊遠之地,你我二人永為夫妻,永享富貴榮華。”

永興公主伏靠在他胸前,柔情萬千道:“你可不要忘了,我腹中已有你的骨肉,昨日有產婆看視過,說是男丁……臨川王不在了,他就是你惟一的兒子,你可不能辜負我們母子!”

蕭宏大笑道:“我當然知道,你腹中孩兒,日後便是太子,你還擔心什麼?”

永興公主以手指點他的額頭,輕啐道:“我為你冒險刺殺父皇,我若不有言在先,你日後登基為帝,天下美女應有盡有,你見了那些年輕美貌的宮人,心中還會記得我麼?”

蕭宏摟住她,不停甜言蜜語,擁著她緩緩倒在榻上。

我聽見他們刺殺皇帝的計劃,早已心急如焚,急忙匆匆忙忙離開靖惠王府,回到謝府別業中。

我縱躍牆頭而下,見時候尚早,正在得意蕭統不會發覺我出門之事,準備偷偷溜回房間假裝安睡,剛轉過玫瑰花叢後,聽見廊簷下傳來一個溫柔的男子聲音道:“你回來了?”

是蕭統。

我看見他的白衣身影,不得不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頑皮的笑臉。

蕭統向我緩緩走近,俊容麵無表情,語氣依然溫柔卻帶著幾分嚴厲,說道:“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話偷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