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料到蔡蘭曦竟然將自己偽裝懷孕一事對蕭統和盤托出,蕭統得知此事後一直隱忍於心,直至今夜方才將真相對我說出來,他一定難免傷心失望,更加期盼我能盡快懷上他的子嗣。

我見他神情憂鬱、略帶惆悵,不由暗自思忖道:“雖然從未聽說過人狐交合生子,但世上本無絕對之事,蕭郎既無親生兒女,又如此渴望我為他孕育皇子,我怎能忍心見他如此失望?明日不妨出宮問一問青蒿,她常來人間行走,見多識廣,或許知道其中法門亦未可知。”

蕭統見我久久沉默不語,將我的手握在掌心內。

我靠近他胸口聆聽著他的心跳之聲,問道:“倘若蔡妃姐姐身孕是假,蕭郎準備如何應對金華宮之事呢?”

他在我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輕柔說道:“紫兒不必憂慮,此事應對並不難。我隻擔心父皇母妃會因此傷神,且有朝中大臣關注,不知他們會如何想。其實諸位皇弟中不乏德才兼備之人,我倘若能夠借此機會辭讓東宮太子之位,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我十分驚訝,問道:“蕭郎不願意做太子了麼?”

他似乎微有倦意,緩緩道:“若是能夠退讓,我如今隻想帶著你同遊山水之間,隻是身居高位,若想全身而退……”他說至此處,卻沒有再說下去。

我留心觀察他神態,在他臉頰上親昵回吻了一下。

他臉頰漾起微笑,說道:“隻要有紫兒陪在我身邊,無論何時何地,我都能開心生活下去。紫兒入宮這些時日以來,可曾覺得宮廷寂寞麼?”

我撒嬌搖頭,將床畔燭火吹滅,放下帷幔輕聲說:“沒有。”

他輕輕道:“紫兒……我如今日夜都不能沒有你了,今日太醫對我說要多加節製,不可過於貪歡。他們卻不知我對紫兒的心意,惟有如此……惟有如此……我才會覺得能夠完全擁有你,才能覺得安心一些。”

我傾聽著他在香枕畔低訴愛語,毫無顧忌與他甜蜜嬉戲,依照《娘繯訣》心法與他盡情共享魚水之歡。

次日午時,金華宮中傳來蔡蘭曦小產的消息,我帶著小璃兒前往金華宮探望時,見眾多禦醫神情驚慌垂手侍立,丁貴嬪眼角微帶淚痕,扶著一名侍女的手從正殿內走出。

我屈膝行禮時,丁貴嬪含淚歎息道:“不必拜了,蔡妃素日行動皆小心,竟會為門檻所絆跌倒……你們須得引以為鑒,多加謹慎,若是無事就在宮中歇著,不必四處走動,免生意外。”

我低頭答道:“妾身一定謹記娘娘的話。”

一語未落,身後傳來沈憶霜的聲音道:“妾妃沈氏,參見貴嬪娘娘。”我回頭見她身著青灰色夾襖,下係淺青色羅裙,一副素淡打扮,身姿娉婷婉約而至,麵對丁貴嬪恭敬請安。

丁貴嬪微微頷首,對她說道:“你隨我來映蘭宮吧,我有話要問你。”

沈憶霜輕聲應“是”,移步跟隨在丁貴嬪身後,臨去之時回眸看了我一眼,秀眸中透出的光芒複雜難測。

我並未理會她的敵意,與小璃兒一起走進金華宮,經過外殿時,無意中瞥見上次所見的那名太醫徐士茂在中庭親手搗藥,他神情專注,似乎有著重重心事,亦並未發現我從他身旁經過。

小璃兒正欲提醒他參拜我,我搖手示意不必驚動他,放輕腳步走進蔡蘭曦的寢殿。

寢殿內層層帳幕低垂,空氣中充溢著一種淡淡的藥草香,我走到寢床前懸掛著的珠簾後,向內輕聲說道:“紫萱向姐姐問安。”

蔡蘭曦命侍女將珠簾卷起,淡淡應道:“多謝你如此惦記我。我今日遭此不幸事,殿下此時必定心緒不寧,你既然時常在他身邊陪伴著他,替我多開解勸說他吧。”

我見她臉色蒼白、神情萎頓,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她偽裝之術,點頭說:“我記住了。姐姐多加調養歇息,我改日再來向姐姐請安。”

她身旁侍女凝翠向我福了一福,謙恭說道:“奴婢恭送謝妃娘娘。”

我轉身再一次經過外殿時,見徐士茂仍是剛才那副不知是專注還是出神的茫然表情,心中微覺詫異,不禁暗暗生疑,隱隱覺得這位太醫與金華宮必定有非同尋常的淵源,一時卻說不出疑問從何而來。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徐士茂驀然驚覺過來,急忙放下手中藥盅,恭敬行禮道:“微臣參見謝妃娘娘。”

我有心試探他與蔡蘭曦的關係,問道:“你一直在金華宮內行走侍候,蔡妃姐姐此時身體狀況如何?要不要緊?你不妨如實告訴我,我好回去轉告太子殿下,以免他擔憂著急。”

徐士茂不敢抬頭直視我,輕聲答道:“臣奉丁貴嬪娘娘旨意,自診視出蔡妃娘娘懷有龍脈之時便來東宮侍候,蔡妃娘娘此時雖無大礙,臣未能盡力挽救小皇子,實在罪無可恕。請謝妃娘娘代為稟明太子殿下,罪臣徐士茂無顏再苟留於太醫院,懇請辭官歸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