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亞亮說他不怕。
可不怕,《綠葉帆》也要停了。
具體《綠葉帆》為什麼會停,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不是因為亞亮太窮。
一個沒有月光的晚上,我從公司回家的路上,在經過一個露天餐館的時候,我聽到王傑唱的那首酸酸的《英雄淚》,我就突然想起了亞亮,像想起了自己當年在通往這個城市途中艱難跋涉時的身影一樣。
年輕沒有失敗。
英雄淚後,想起幸福。
和文學一起跳舞,跳舞。
亞亮要把近兩年《綠葉帆》所刊發的優秀作品編輯成一本書,書名就叫《花開有期》。這是極其樸素的自然行為,也是極其悲愴的文學舞蹈。有一點兒像挽歌。
我為亞亮的文學責任而感動。
因為《花開有期》。
這些文章我再也熟悉不過了。那一紙紙帶著體溫與呼吸的心語,那一篇篇張揚天賦和才氣的華章,幼小而靈動,純真而自然,明晰而寧靜,運動而思遠,既有智性的把握,又有意象的鋪張,敘述從容灑脫,不刻意追求文體,語言透氣性極好。
其實,因為工作很忙,我已很久沒有這麼集中時間閱讀一些作品了,然而《花開有期》真的讓我有興奮的感覺。如果把一個特殊時期定為對文學本身的荒涼和悲哀,把一個特別群體定為文學本身的關注和同情,那麼這個時期這個弱勢群體最是恰當不過了。不過,因了《花開有期》,他們早熟早慧的姿勢開始在文壇的角落裏獨自舞蹈;因了《花開有期》,他們稚小的心靈在汰選中開始變得崇高和延續;因了《花開有期》,他們舉步的思維開始在常規中相互影響和滲透;因了《花開有期》,他們熱愛的疾呼開始有了回聲和餘韻。
《花開有期》,是極限產生的希望,也是危境促發的生機。
我還是為亞亮的文學責任而感動。
泰戈爾說,春天把花開過就告別了。可能亞亮等《花開有期》出版後,也要告別了,在另一處為文學為生活而永恒維係。可我想,即使是若幹年後,即使是物是人非,還是會有很多人因為《綠葉帆》、因為《花開有期》而想起他,以文學的名義,以年輕的高貴。
記住花開,還會有約。
記住花開,還會有期。
在文學的歲月裏尋找故鄉
這幾年來,亞亮居無定所,漂泊不定,在地域上跨越了許多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亞亮說,沒有了《綠葉帆》,過段時間他很可能去京城,也可能去京城以外的其他地方。漂泊的經曆我沒有過。我隻能憑空想象亞亮在京城或其他的地方流浪時的種種浪漫和艱辛,這種感覺跟我此時坐在城市高樓的窗口,遙想故土晨耕暮歇時的美麗沒什麼兩樣——迷茫而悲壯。我原諒亞亮的漂泊。
我想到了送給他的一首詩:
兄弟,在中原腹地
一雙眼睛,像井枯了多年
又終於流出了水聲
讓生活和後來的幸福,都變得異常寧靜
是啊,亞亮,孫禾,還有其他
地表上一切堅韌的植物們
在文學的歲月裏突然就沒有了故鄉
沒有了夢剩下的食物沒有了石頭流出的水
還像葉子一樣鎮定如初
既然如此,兄弟,命運流程仍有把握
我們都不問歌聲,不問繁華
且把酒說詩
再說聲,兄弟,祝福
寫到這裏,已是黃昏。我突然想給亞亮兄弟寫一封信,訴說一些已經承受卻從未模糊的心情。這時,《英雄淚》的歌聲又從心靈深處飄起,“雲裏去,風裏來,帶著一身的塵埃;心也傷,情也冷,淚也幹……命運有誰能知道?夢一場,是非恩怨隨風飄”。
因為亞亮,我不知是預言的夜近了。
還是前方的路遠了。
內容充實的生命就是長久的生命。我們要以行為而不是以時間來衡量生命。
——小塞涅卡